棠哥哥那样的人物,便是休妻再娶,也总有大把品貌上乘的好女子趋之若鹜,何必委屈自己跟一个讨厌的人在一起?
还是说,其实,其实他并不讨厌朱氏?
要么怎么解释棠哥哥容忍朱氏骑到自己头上来的行为呢?
绍兴二十七年七月,藐姑射山杜家大宴四海宾客,闻风而至的高人大儒齐聚一堂,谢虞也坐在席间,亲眼见到一位醉酒的宾客当着诸位的面讥讽朱氏无才又无德,何以配得上当世少有的才俊杜昭白。
暴脾气的朱氏气得当场掀了桌子,杜昭白却低声呵斥她不得无礼,转身冲那位出言不逊的宾客致歉赔礼,没有丝毫维护妻子之意,惹得朱氏大怒离席。
席间一阵窃窃私语,而杜昭白却稳坐不动,三言两语将话题带到了令众人更感兴趣的事情上面。
谢虞忽然觉得,杜昭白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在意朱氏。
或许,她当初的念头只是个错觉。
她一个外人尚且如此想,遑论朱氏本人呢?
朱衣这回显然是气狠了,再也没有出现在宾客面前,人也依然窝在无忧小筑里不肯见杜昭白。
杜昭白是个不推不动的性子,朱衣不缠着他,他也不会主动去找她。
两人的关系一直这么冷着,谁也不肯先低头。
直到席间有人问起谢虞请医之事,谢虞倒是将生死看得通透,静雅一笑:“天意如此,毋须苛求。”
那人忽而道:“说起来,昭白兄之妻朱氏似乎是当世有名的妙手神医,不知这位神医是如何说的?”
这句话其实挺无礼的。
莫说谢虞和杜昭白曾定过亲,身份尴尬,就说在这种场合下提及让杜昭白说服朱衣为谢虞看病吧,等同于是一种道德绑架。
朱衣要是答应了,那就等于放低了身段,开了个先河,以后无论谁有点小病小灾都会求上门来,而杜昭白和朱衣夫妻俩完全无法推脱。
怎么着,能为谢家嫡女治病,就不能为我治?这是瞧不起他家世不如谢家的意思吗?
所有人都会这么想,理所当然地觉得朱衣应该给他们及其亲眷看病。
但朱衣要是不答应呢,那就是善妒、冷血无情,席间这么多宾客,回头随口跟人一说,朱衣的名声就彻底烂透了。
谢虞并不想为难杜昭白,樱桃小口一张,正欲解围,那厢杜昭白已经自顾点下了头。
“昭白曾言视虞妹妹为亲妹,虞妹妹便也是拙荆的妹妹,拙荆自是不会置之不理的。”杜昭白轻描淡写地替朱衣开脱。“前阵子拙荆伤了身子,昭白不欲令她神伤,便瞒下了虞妹妹抱恙之事,说起来,这是昭白的私心所致,还请虞妹妹莫要怪拙荆不闻不问才是。”
谢虞柔柔一笑:“其实这是虞儿的意思,和棠哥哥、朱姐姐无关。”
席间有眼色的人已经听出了谢虞并不肯认朱氏为嫂子,哈哈一笑,打趣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可惜朱氏搅黄了这桩好婚事。
两个当事人全都不记得三四岁时一起玩耍的事,有些尴尬地对望了一眼,很有默契地打岔引开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