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权势虽然渗入得深,但终究已经没落,人人都道谢家辉煌,可其实真要动起人脉来,却要费好大一番周折,谢家的地位也因此不上不下,尴尬得很。
高的看不上谢家,而低的谢家看不上。
高不成低不就,就这么一直拖着。
挑挑拣拣,不知不觉就长到了二十一岁,谢虞出落得越发冰清玉洁,娴雅贞静,却始终没有许人家。
好在大宋成婚的年龄普遍比较晚,像杜昭白这般十六岁成亲的人堪称凤毛麟角,郎君们等到三十再成亲的比比皆是,而女郎们也有许多是二十出头才许的人家,因此会稽谢家一曲琴音震天下的瑶琴仙子的亲事没有着落,在众人眼里也算是一桩寻常事。
不过,也到了该开始着急起来的时候了。
也就是那一年,谢虞忽然得了痨瘵,遍访名医,久治不愈,父母听说了取她而代之的朱氏是一名神医,便以答应“退亲”的人情做借口,将她送到了藐姑射山休养。
谢虞对所谓“退亲”的真相心知肚明,原本是不欲令杜昭白为难的,但架不住年纪见涨后愈发咄咄逼人的宗亲和说媒人,索性半推半就地搬入了杜府的别院小住,躲个清静。
她来之时,恰好杜昭白和朱衣夫妻俩吵架吵得正凶,朱衣一气之下搬出了甘棠居,住进了无忧小筑。
谢虞几乎不敢想象一贯对什么都不甚上心的杜昭白和人吵架的样子。
加之朱氏暴烈蛮横的名声在外,她想当然地觉得,必定是那刁蛮霸道的朱氏单方面为难杜昭白。
谢虞虽然有些好奇,但借住在人家府里,不便多问是非,是以没有探究下去。
倒是侍奉的婢女铃兰主动说起,杜家主子和主母的感情非常差,主母隔三岔五就要大闹一顿,亏得主子脾气好总让着她,换作是别的郎君,冲她那矫情样儿,早就送上了一封休书。
谢虞心头一动,不动声色地瞥了铃兰一眼。
铃兰总在跟前嚼舌根说朱氏的坏话,今日说朱氏当着宾客的面落了主子的脸面啦,明日说主子忍无可忍地当着下人的面数落朱氏蛮横无礼啦,后日就说两人见面互相冷脸不搭理对方啦。
尽管谢虞知道不能尽信,但长期洗脑之下,心头也有了些许松动。
杜昭白自从娶了朱氏以后,性情变了许多,谢虞趁着请医时见过他几面,他要么心神不宁,不停地瞟门口,要么就是黑着一张脸,似乎在哪受了气。
谢虞自己就是个很注意不将喜怒形于色的人,因此对杜昭白的情绪把控得非常精准。
哪怕他面上什么都没有显露出来,她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他在生气。
而且,是经常生闷气。
而得罪他的人,除了朱氏,不作第二人想。
谢虞觉着,一个人若是经常性地对妻子动怒,那想必是不开心的。
想来也是,朱氏那样胸无点墨粗俗无知又脾性暴躁的女子,怎么能入棠哥哥的眼呢?
越想越为她的棠哥哥委屈。
既然不开心,何不分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