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玉米粥是刚做好的,满屋子盈满软糯的香气。这开春的季节竟然也有玉米,白璃心里纳罕了一下,随即便了然了——自从她的那个好姐妹秦无衣穿越到这个大陆上来,将她所会的菜谱入股这恒源大陆连锁酒家贵祥酒楼以后,这个大路上很多原本没有的蔬菜水果菜色也都丰富了起来。
自然,这些反季节蔬菜水果多半也是出自她之手。
而更让白璃觉得惊奇的是,桌子上的几碟小菜里,竟然有一碟榨菜!要知道这玩意儿自打出现以来,她就时不时地要上那酒楼买一些来——到后君宴知道了她的癖好,一旦她喝粥,必然给上这么一道菜的。
可自从镜水师太从中作梗不让她住在国师府,再后来更把她绑在皇宫不让喝君宴见面,她的饮食起居,就不再是她能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了。换句话说,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吃到这样好吃的榨菜了。
墨胤看着白璃眼中泛光,知道他打听到的消息是对的。
“喜欢吃,你就多吃点。”墨胤黑色面具下的嘴角不再是往常那样不可一世地斜斜地勾起,那一丝宠溺如同夜间绽放的海棠,带着一点点越发浓烈的热情。想不到这小丫头竟然喜欢吃这样的东西,可见好养活。
看见白璃这么随性地呼啦呼啦的样子,他忽然明白了为何自己能够抛下身后的一切跑到这北疆来截住她——因为不知何时,这个与众不同的小丫头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他的心里。也许第一次在惠文殿见面的时候还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但那时掀开被子看见她绝丽而不同于姬槿颜的面容,便已然在他的心底种下了不同于别的女子给他的感觉的种子。
自那以后,无论他同怎样的女子相处,脑海里都挥之不去的是眼前这个女子的音容笑貌。
分明她就在你跟前,却像是一个随时都会飞走的精灵。她顾盼神飞,一个眼神就能牵动你的心情。
当他知道镜水师太极力反对她和君宴在一起之后,他的心里就升腾起了一种别人理解不了的狂喜。正是这种狂喜,驱使他后来做的这一切——和易克哈修改了协议。
原本他和易克哈的计划,是用白璃来威胁君宴。可是现在,他后悔了。易克哈和他都要君宴难看,但他更想要的,却是面前的佳人。
然事情并不像墨胤想的这样简单。
就在白璃还在呼啦呼啦旁若无人地吃着粥的时候,进来一个随从,看了看白璃,又看了看墨胤,面露难色。
墨胤起身走到门边,那人附在墨胤耳边,颇有些担心地道:“主子,易克哈似乎并不那么听话。您让他别掺和这件事,但易克哈还是把那封信,送进了前线大营。”
“你说什么?”墨胤的嘴角抿成一道锋利得足以杀人的线条,他的眼中猛地闪出危险的杀机!该死的易克哈,依然将那封挟持白璃威胁君宴的信送了出去!
正在喝粥的白璃耳朵只轻轻一动,最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大吃大喝。
春雷乍动,轰隆隆鸣向远方。本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南轩和北疆的战事却越发吃紧。
北疆送了两次战书,君宴都没有应下,因为慈宁师太还在北疆人的手里。
南轩军帐,一封加急信件随着慈宁师太入营,几乎同时被送到。
“大帅,这是北疆大世子易克哈特意派人送来的信,吩咐务必由您亲启!”那信使面色不太好看。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次易克哈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他听得出传话人的语气,一种志在必得的感觉,还有一些趾高气扬的嘲讽。
虽然北疆人一向都是这样的态度,但这回却给人一张不一样的感觉。好像总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君宴收了信,一向如雷打不动的石头似的挥挥手,信使便下去。君宴缓缓打开信件,上面的字让他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然只是一瞬间,他那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眼眸便收起了瞬间散发出来的杀意,周身的气息,也在一瞬间便恢复了平静。
“怎么了?”慈宁师太在一边看着,有些担心。她是被白璃救出来的,被穆值带着回到了大营,可到了大帐,却并没有预期中的和穆言以及白璃等人会合,所以她的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事,师太,璃儿和穆言已经会合,在回来的路上。战事吃紧,先女王即位,您的安全十分重要。本宫稍后会安排您先行回都。”君宴的心里早已风起云涌,面上却不动声色道。
慈宁师太却面露难色:“不如贫尼等着璃儿回来一起走吧。就这么走了,贫尼不大放心。”
君宴英眉轻轻地皱了一皱,随即道:“师太放心走吧。璃儿的性子您也了解,璃儿若是到了军营里,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快就跟着您回去的。您且先回,也向先女王陛下禀报一下前线情况。若您不回去,恐怕我军将士战斗起来也会有些后顾之忧。”
然慈宁师太哪里不明白这是君宴的托词?若是要向白滟禀报军情,军中有的是信使。
至于后顾之忧的说法,却有可能是传说中冷酷无情的国师大人说出来的话——否则的话,怎么也要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
这孩子,倒是和君晟一个脾气。怪不得白滟第一眼见到君宴的时候,就认出了这孩子。
只是……她不想这么快回去的原因,也只是拿白璃做了个借口。
君宴见慈宁师太欲言又止,索性道:“师太有任何顾虑,不妨直说。”
慈宁师太想了想,下定决心道:“其实贫尼是想求国师一件事……”
“何事?”
“国师若是和北疆打起来,若是碰到北疆二世子,可否……可否手下留情?”慈宁师太看着君宴的眼神有些殷切。
君宴颀长而高大的身影就立在眼前,尽管是个双十少年,却给人一种睥睨天下的错觉。仿若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他的手中。杀伐决断,这也是君宴在外的名声之一。
而这场北疆和南轩的战斗,完全是北疆自己跳起来的。就因为拿着慈宁师太做人质,所以步步紧逼。如今慈宁师太被救下来,君宴自然有理由放开手脚去对战,甚至可能以碾压的趋势将北疆一举拿下——毕竟多年前,当君宴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的时候,就已经让北疆人闻风丧胆。
更别说多年后在南轩朝堂之上磨炼出来的左国师君宴了。
所以君宴若是有心拿下北疆,那么对于北疆人来说可以说是个灭顶之灾。
“北疆二世子?”君宴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闪动着流星一般的光彩。先前很多人都奇怪,为何慈宁师太会跟着穆言和穆值二人前往北疆——如今看来,不过就是因为这个北疆二世子。
“是……是北疆二世子易水寒,还有北疆三公主易水莲。他们……他们都没有南轩对战的意思,一切都是大世子易克哈算计出来的,还望国师在两军对垒之时,能够放他们一马……”慈宁师太几乎是求着君宴了。
原本,她并不想就这么回来,还想去看看易水寒和易水莲两个孩子,可是穆言好言相劝,说是若她继续留在北疆,只会让白璃只身犯险失去意义。而君宴这头,也会因为她的存在而军心不稳。
她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却也是南轩先女王的姐姐——若不是因为她跟着北疆王跑了,她就是现在的先女王了。所以她对于南轩的安定强大,也有一份别样的责任,尽管她身体落入空门,可是她和白滟一样,不过是个躲避琐事的借口罢了。
所以她选择回来。
但她始终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保住南轩,她也得保住自己的孩子!
“好,本宫答应您。”君宴道。慈宁师太的担心可能是多余的——根据前线最新消息,易水寒和易水莲早就被易克哈一行人囚禁起来了,所以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前线,更不可能和他对上。
看着慈宁师太的背影渐渐离去,君宴眼中的光芒越发冷然,到最后仿若凝结成一块不由分说还透着杀意的寒冰。
——方才信使送来的信是易克哈送来的,说是想要白璃的命,就拿南轩三座城池来换!
“易克哈,敢动本宫的女人,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