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天就暗了下来,黑云滚滚而来,把整个燕京城罩在阴影之下,压的行人车马喘不过气来。沈逸翀牵着马等在宫门口,一辆马车停在了他面前,高芝鸥抬手拨开帏裳[1],略带笑意,“沈指挥使在等人?”
“积雪已化,泥泞不堪,天色阴沉,路不好走,我护送公公一程。”
“若是没记错,北镇抚司与定北侯府并不是一个方向,怎敢劳烦指挥使大人。”
“公公说笑,殊途同归罢了。”
“这么瞧着,沈指挥使确是一路人。”
沈逸翀骑着马跟在马车旁,雨淅淅沥沥的飘了下来,马车里传来高芝鸥的声音,“下雨了,沈指挥使不避避雨吗?”
“山雨欲来风满楼[2],想避也不是我能避得了的,倒不如迎上去。”
“指挥使大人说的是,是奴婢狭隘了。”
“公公自谦。将伯之助,义不敢忘[3],往后仍需仰仗公公。
“你我同行,自当守望相助。”
高芝鸥宣过旨刚踏上马车,雨就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他回过身,看着站在雨中的赵清玄道,“哟!瞧这雨,怎么突然就下得这样大了。世子快回吧,若是得了风寒,奴婢罪过可就大了。”
赵清玄笑道,“练武之人,皮糙肉厚的,哪能那么容易就生病。倒是劳烦公公大雨里跑这一趟了。”又对驾马车的小太监说道,“仔细着些,雨天路滑,切勿疾行。”
送走高芝鸥,赵清玄瞬间敛了笑意,一脸沉重。长应知正要开口,赵清玄打断道,“去书房谈。”
赵清一端着茶水,附耳贴在门上,谁料门突然从里打开了,赵清玄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毛。赵清一将茶水举到赵清玄面前,讪讪笑道,“你们渴了吧。”说罢,侧身一扭进了书房,“我没偷听啊,娘让我来的。”
“小清儿,我和你哥哥也没说你偷听啊,你这是不打自招。”长应知拿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宠溺道。
“兄长,你......”赵清一眯着眼盯着长应知,“变、坏、了。”
“哈哈哈哈———”长应知也觉得自己很久没有笑得如此舒心了。
赵清玄走过来拍了拍赵清一,“坐下吧,有些事你也该知道,我们不能一直在你身边护着你,将来还是得靠你自己。”
“哥哥,你这话说的我心慌。”
赵清玄接过赵清一倒的茶,抿了一口,“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沈逸翀这事做的太不地道了,该是他们锦衣卫的事,他倒好,把这烫手山芋扔你手里了。”赵清一气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昨晚韩律就来找过我,说是沈逸翀可能会拿尸体做文章,只是我没想到他走的是这步棋。倒也不是多棘手的事,左右人不是我们大梁杀的,怎么都怪不到我们头上。不过就是把人埋了,只是埋在哪里都不合适。”
“我看北氓山就很合适。”赵清一喝了口茶,口吻严肃认真,“埋在北氓山,南朝虗州,北向吟州,时刻警醒,也能告慰亡灵,更要让北凉记得,他们欠下的这笔血债。”
忽然间,赵清玄就觉得她长大了,欣慰的看着赵清一,“好,就按清儿说的办。应知,你去告知季蔚,让他准备准备,把尸体运回虗州。”
“好,我这就去趟季府。”
冬日的寒意浓浓,风直往骨头缝儿里钻,赵清玄站在檐下伸出了手,雨打在他的指尖,像是一根根银针,十指连心,寒气延至全身,在他的心上又加封了一层坚冰。
出发的前一晚忽得下了一整夜的雪,清晨院子里就积了厚厚的一层,苏慕尘站在红梅树下,赵清一推开门便瞧见了这如梦如画的景色。
“起了。”苏慕尘就像是块泛着柔光的温润的玉,他朝着赵清一走了过去,鹿皮靴踩在雪面上发出吱呀的声响,白色大氅上落了片片红梅,玉簪轻挽,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超越男女与世俗的美态,已不能用言词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