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起的这样早?”
苏慕尘解下氅衣披在了赵清一身上,“我来送送应知。”
赵清一笼了笼氅衣无奈道,“本该是季蔚去的,但他去了宜城钟家,又遇大雪封路,赶不回来,便只能是兄长去了。”
“钟季两家世代交好,他与钟家小姐自幼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自然是要去见见的。婚期定了?”
“该是定下了。季蔚本就未编入安平军,等大婚之后必定会调回酆都。”
“季蔚文成武就,是个有能力的人。又是钟老的得意门生,必然前途无量。”
“把他放到边关不过是让他有些战功在身,等回酆都任职自然也无人再敢置喙。”
“季家世代文臣,在朝中根深蒂固,却偏要出季蔚一名武将。如今又将与钟家结秦晋之好,日后更是不可撼动,想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打算。”
“如今的局势虽不明朗,但能确定的是赵家已处在风口浪尖。即便钟季两家没有动作,仅是沈家就已经够难对付的了。沈逸翀任锦衣卫指挥使,沈靳任吏部尚书,乃六部之首,再加上他是当朝太子的娘舅,朝中关系更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待太子登基,赵家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苏慕尘将赵清一的手握在了手心里,眼底的温情藏都藏不住,“清儿莫要忘了,定北侯府的背后有药阁,只要我在,绝不会让你们有事。”
赵清一环手抱住了苏慕尘,有些难过,“可我不想你牵涉其中,药阁立于江湖,本不该卷进这朝野纷争。”
苏慕尘抚着她的背,柔声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4],又有谁能真正做到独善其身呢?”
长应知走后三日,燕京城的大雪才总算停了,城中的百姓也都不再伤感,好像定北侯的死讯也随着这场大雪一起落下、深埋、化开,最后不着痕迹。
白雪皑皑,净白无瑕,却也能遮盖住肮脏与不堪,暗处的手段向来见不得光,在这动荡不安里,再拆下几根柱木,赶趁着寒冷点上一两把火,暖的是自己,烧的是别人。
年关将至,酆都的街道上比往日都热闹了许多,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河道上泛着条条画舫,顶上漆着黄漆,雕花栏杆与头尾雕刻遥相呼应,船身四周贴着浮雕祥云,盏盏彩灯轻曳,彩灯上的人物也都刻画的栩栩如生。船上的女子或凭或立,轻纱掩面,身着罗衣,风流才子赋诗作画,雕梁画栋里倒映着清流绕城香茗熏醉的一袭轻柔美梦。
韩律站在酒肆外讨了碗酒,喝了一大口,砸巴嘴正回味着,背后悠悠传来一声调侃,“韩大统领好雅兴呀。”
韩律回过身一瞧,“哟,这不是二小姐和苏先生嘛。出来逛逛?”
“韩统领吃酒怎么不进去坐着,站在门口做什么?”
“今日当值,馋一口就走。”
“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容易误事,韩统领还是戒了好。”
“二小姐教训的是。不过和书已签,这太平日子至少能过上好几年了。”
说话间,主街上忽然躁动起来,人群开始往河道的方向涌去。远处有人大声喊道,“杀人啦!杀人啦!”
韩律端酒碗的手一抖,暗自骂了一句,提着刀就冲了过去。赵清一与苏慕尘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
见韩律停了下来,赵清一刚要上前,就被苏慕尘拉住了,冲她使了个眼色。赵清一这才发现韩律面前站了一个人,玄色长袍,负手而立,身上泛着清冷的月光。
“您说巧不巧,在这儿碰见了太子殿下。”韩律满脸堆笑。
萧揽倾一副看戏的姿态,“还真是巧了。本宫今日兴致好,出来瞧瞧,想不到还能看一出争风吃醋杀人灭口的好戏。”
说罢,他朝远处的赵清一看了过去。两人四目相对,萧揽倾面若冰霜,眼底的杀意隐在夜色里,堪堪遮住。
赵清一莞尔一笑,不露声色。苏慕尘站在她身后,轻声说道,“看来有人要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