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赵清玄回到了酆都。
酆都城外,招魂幡扬,全军肃穆,赵清一远远就看见了赵清玄。
他骑着马在最前面,铠甲外面穿了素白的丧服,脸上蒙了厚厚的悲伤。
不敢呼吸,太疼了,那窒息的疼随着手臂延至全身,麻木的手指拽紧了胸口的衣服,躬起身子想得到缓解,却无济于事。
队伍停了下来,赵清玄走到阮韵冼面前,看着那张憔悴的脸,心如刀绞,一下跪在了地上。
“娘,孩儿不孝……”
阮韵冼颤抖的扶起了赵清玄,摇着头说不出一句话。
赵清玄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阮韵冼像是一下有了依靠,撑了许久的情绪决堤而出,失声痛哭起来。
赵清一撇过头,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苏慕尘将她轻轻带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无声的慰藉。
“阮娘。”
“应知。”阮韵冼抬手拭去了眼泪,看向赵清玄身后,上前抱了抱他,“好孩子……”
“娘,我们回家吧。”
“嗯,好,回家、回家。”
“起棺——!”
车马入城,两道站着百姓,满目寂静,压抑着的哭声此起彼伏。阮韵冼扶着棺椁,一路失魂落魄。
贺锐醒了。窗外的阳光正照在他床头,刺的他睁不开眼,抬手挡了挡,偏头看过去才发现屋里有人。
“虞、虞大人……”
虞松柏不安的来回踱步,闻声赶紧上前查看,见贺锐确实无碍了,才松了口气。
“胜取啊,你终于醒了。”
贺锐撑起身子靠在床头,动作还是有些吃力,“虞大人,赵将军呢?”
“你找赵将军何事?”
“啊?没、没事,就是……主帅的事……”贺锐低下头不敢直视虞松柏,拽着被褥的手渐渐收紧了些,怕被人瞧见他眼底的局促。
虞松柏眼神黯了下来,轻叹道,“大树无枝向北风,十年遗恨泣英雄[1]。”
说罢,便望着窗外出神,喃喃自语,“眼下走了已有月余,该到酆都了。”
虞松柏走后,贺锐做了个梦。是那日的吟州之战,他感觉自己要沉下去了,陷进了尸骸里,怎么都爬不出来,挣扎许久,惊醒时亵衣早已湿透,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不敢再睡。
赵彦战死,被追封为定北候,赵清玄笑容得体的接下圣旨,给了宣旨太监银两,一路送到了府门口。
清冷的庭院将他打回原形,回到酆都没再哭过了,他是她们的支柱,他的难过不能显露半分。
周身的环境人影在他眼前晃动,慢慢模糊又慢慢清晰。军帐之中,烛光微曳,赵彦神情专注,满脸慈爱,正与他探讨着兵法。耳边的声音也变得真实起来。
“所谓兵权谋,是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者也[2]。”
“所谓兵形势,是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乡(向),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也[3]。”
“所谓兵阴阳,则是顺时而发,推刑德,随斗击,因五胜,假鬼神而助者也[4]。”
“而所谓兵技巧,就是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以立攻守之胜者也[5]。”
赵彦结实的拍了两下他的背,欣慰道,“我这一生,娶贤妻、得儿女、率强将、镇边关、守疆土,足矣。”
“安平军该交到你手里了。”
长应知远远喊了他一声,把他拉回了现实。他应声快步上前,面容除了疲惫毫无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