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腾亿皱了皱眉,嘴上不停:“就、她还好啦,虽然最开始的时候我跑出摄政王府都是她来追我,还用过损招,让我讨厌得很,但现在她就没有了。所以,她还好啊。”
“她人很好?”就只是这个?夏烨煊后面一句话不知怎么问出口,倒是腾亿接道:“是挺好的,上次义姐要烧了我的鞭子,那可是狼玉山的蛇皮做的,是我母王的一片心意,还好她帮我求情,我的鞭子才得以保住。”
诗青欲烧腾亿的鞭子那件事夏烨煊是不知道的,当时他初初进府,未能与腾亿有什么交集,此番听到这话,心里微微涌上一层酸涩,只因为诗青和别的男子有了接触他便难受了。
这怎么行!他怎么能成为一个妒夫。
“姐夫?姐夫?”
腾亿在他面前招招手,然后发现自己手上有糕点碎屑,这才不好意思地收回来,嘟了嘴笑:“姐夫你想什么呢,是不是想义姐了?”
“胡说。”夏烨煊抬头轻斥,可话里带的羞怯意味怎么也掩饰不住。腾亿嘿嘿笑了两声,又吃了两块糕点。夏烨煊思索了下道:“腾亿对嫁给忆夏就没半点想法?”
“没有啊,我母王都同意了。”
夏烨煊微微皱了眉:“你母王说什么你便听吗?”
“对啊,虽然我不喜欢来大荣,可母王说我必须来,我就来了。母王对我那么好,我要是反抗我母王,自己都会觉得自己不对的。”
“这样啊!”
看来忆夏是挑头担子一头热了。夏烨煊轻叹口气,推过茶水给腾亿让他就着喝,腾亿笑眯眯地饮了口,然后打了个细细的饱嗝。
午间诗青下了朝回来,腾亿便能躲则躲地猫回了自己的地方。夏烨煊给她去了外氅,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她那些才知道的事情。
“有心事?”
诗青净了手坐到外屋闲置的书案前,执了根狼毫笔急速地写着什么,字龙飞凤舞自成一家,夏烨煊看去像是急批,也不敢打扰她,说了声“没有”便打算退出去。
“煊儿,有心事别闷在心里,会闷出病的。”
诗青翻过一张宣纸敞在手里抖了下,似是在等待墨迹干涸。她在案前望着夏烨煊,轻声道:“你一想心事就会皱眉头,这是你的习惯了,每次看到你皱眉我就想把那些皱出来的印子抹平,要是长年累月这样下去那还了得,我的煊儿可就变成老公公了。”
“很老了吗?”
夏烨煊却当了真,伸手往自己额头上摸去。诗青笑了笑,低头见纸上墨迹已干,几叠折了纸后塞进了一个大信封,拿火漆封了新信封,走到门口轻拽了夏烨煊的手说:“等我片刻,我立马就回来。”说着便疾步出了去办事了。
夏烨煊只得退到内屋坐到床上,摸着身下的真丝锦被发呆。骅安的事他还没得到确切的消息,求了诗青好多次她也并没有松口,昨夜机会难得自己却因为看诗青有疲惫之色而不忍再吵了她问。现在又冒出来了景弟的事情,还有腾亿和忆夏之间……
“煊儿。”
夏烨煊回头望去,门口站着自己终身的依靠,正午的烈阳在她身后染就了一层光辉,看上去朦胧魅惑,带了点儿不可捉摸的色彩,竟让她如此耀眼。
夏烨煊伸手遮了遮阳光,待大门阖上才算是恢复了长样。他站起来轻应了声,淡笑着道:“还忙吗?午膳大概也差不多了。”
“不忙,你先把心事跟我说。”
诗青迎着他走过去,牵了人重又坐到了床上:“虽然我希望和你心灵相通,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能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本事我可还没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所以煊儿,有心事,有什么想问我的,一定要跟我说。”
她始终淡笑着说话,让他又想起不久前腾亿口口声声形容她所用的“一张冷脸”这个比喻,胸腔处窝着心坎得暖。
她对着他,从来都是笑着的。不管是霸气外露的,还是温柔清淡的,她都是在笑着。一点儿都不做作,一点也没有假装。她对他足够疼宠,简直将他放到了心尖上,从相识到如今,似乎他从来没有受过她的冷待,从遇到她起,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了幸福。
他要坚守这样的幸福,要坚守住……
“煊儿?”
诗青捏了捏他的手,担忧地问:“在走神?神思恍惚的样子,要不要传个御医来看看?”
“别……”夏烨煊连忙道:“我方才在想事情,没又不舒服,不用请御医。”
“想什么?”
诗青望着他轻声问,夏烨煊咬了下唇才说:“想……骅安会不会死……”
“煊儿。”诗青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的生死是刑部来管,我蓦然插手会引人侧目,毕竟左相是我一力扳倒的,而骅安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证人。我不是不答应你的要求,只是若是我出手保他下来,朝中会有人对我发难,指不定会以此推论我是幕后黑手,还妄图帮左相翻案,令其死灰复燃。”
这些弯弯绕绕的朝中之事夏烨煊哪看得分明,诗青讲得浅显,省去了其中会出现的颇多麻烦,夏烨煊一听也就明白了,顿时觉得自己给她添了乱,让她为难。他枉为人夫……
“骅安若是被监禁终身,我答应你暗中使人去照顾。要是发配苦寒之地,我也可以不出面地去买通押送的狱卒对他好些。要是他死,我也会买口薄皮棺材,让他安葬。这样可好?别再郁结了,嗯?”
诗青已经退了很多步了,夏烨煊却仍旧低头不语。诗青以为他还是恼火,伸手抬他的下颚,却见他两眼裹着泪水,鼻头已微微红了。
“煊儿。”
“诗青!诗青!”夏烨煊一把抱住她,在她怀里哽咽:“谢谢你……谢谢你……”
“傻瓜,这有什么好谢的。”诗青揉了揉他的头,伸手抹掉他滚落到脸颊上的泪:“以前说娶你做正君,我却食言了。后来说不让你受委屈,我又食言了。这次你要我帮忙,我还食言,折中想出的办法却还让你谢……”
“不是的。”夏烨煊抬起头来抽噎着:“你对我那般好,即使不是正君、侧君、侍君……就算是个侍夫、是个小侍,我如今也心甘情愿……”
“傻瓜。”诗青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样低声地说:“我哪舍得你受那种委屈!”
如此情境下夏烨煊也不想再问什么夏修景的事情了。诗青对他好事毋庸置疑的,其中有什么深意他也就不用管,总归不会害他。夏修景虽然是他的弟弟,但从他那日流露出想与自己“共侍一妻”的意图时,他就已经对他产生了嫌隙。他的爹和夏修景的爹也是共侍一妻,结果呢?自己的爹凄凉地过了那么些年,而主夫大人却依旧保养得宜,呼奴唤婢。他不会走他爹的老路。因为,诗青不是他娘那样的人,诗青疼他宠他,只疼他一人,只宠他一人。
“诗青。”夏烨煊轻声说:“还有件事。”
“嗯,你说。”
“今天和腾亿聊了小半日,很开心。”
“那很好啊。”诗青笑道:“他虽然来自北狄,但人没什么心眼,你与他处得来再好不过了,这府里也多了个能和你说话解闷的人。”
“我很喜欢他,大方不做作,和挽究的性子极像。不过……”夏烨煊犹豫了下,方才缓缓说:“不过听他的口气,好像对男女之事一点儿都不明白,似乎情窍未开。”
诗青静静听完,微微点头:“你要说的不只是这个吧?”
“嗯。”夏烨煊踟蹰了下才开口道:“他话里的意思是,这婚事是他母王同意的,所以他就会照办。换句话说,他唯母命是从。这……会不会……”
“你呀,就是喜欢想太多了。”诗青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神色,速度快得根本无法窥见。瞬间过后她又换回了寻常表情,叹了口气去揉他的发顶:“等他嫁了人,整个人都是忆夏她家的了,还能怎么样?你身体不好还老操劳这些,要是把自己累垮了,到时候是你自己心疼还是让我心疼?”
夏烨煊微微红了脸,还挂着泪珠的眼睫毛颤动着。诗青看得心旌荡漾,俯身下去亲吻他黑葡萄似的眼睛,将咸涩的泪珠吻尽。
“我得记住这个味道。”诗青近距离地和他对视着:“以后,可不能再让自己有品尝这种味道的机会。”
“是我自己爱感情用事,你又没错。”夏烨煊也大胆了一回,主动伸手攀上她的肩:“是我自己爱哭。”
“你爱哭不错,可你也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男子。”诗青就势揽过他喟叹:“因为形势所迫,不能娶你做正君;因为顾及不周,让你在晚宴中还是受了委屈。我发现我现在都不敢斩钉截铁地对你保证什么,生怕自己又做不到。”
“那些我都理解的,跟你没关系。”
夏烨煊急忙摇头,却又疑惑地问道:“晚宴中的事,是裴敬告诉你的?”
“我耳目众多,想知道自然有办法知道。”诗青捏了捏他的肩膀,抱着他轻轻摇了摇,说:“等忙过这阵子,我们就出去游玩一番。浓云还有三年亲政,总需要历练,正好给她腾出地方来,我们也去度度蜜月。”
“蜜月?”
夏烨煊不解地重复了遍,诗青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现代的词,顿时拍了拍自己脑门,纠正道:“就是说妻夫二人出去玩,只有妻夫二人。”
她着重强调着“妻夫二人”,夏烨煊又红透了脸,架不住诗青破天荒无赖般不停问着的“好不好、好不好”,终于是缓缓地点了头。
“呀!”
夏烨煊忽然想起这时候早该用膳了,可自己和诗青却还待在内屋没有出去,那……那外间的人都会怎么想啊!即使是新婚燕尔,也不可白日宣淫啊,传出去对诗青的名声有损。
“怎么了?”
“用膳时间早过了,快去用膳吧!”
夏烨煊从她怀里出来,整理了下衣裳,回头催道:“快啊。”
诗青懒懒地笑:“要不是看你身体不好,一日三餐不能落下,我非得先把自己喂饱了再允许你吃东西。”
夏烨煊瞪她一眼,推开门走了出去,叫完传膳才反应过来诗青所说的“喂饱自己”的含义,不禁再次懊恼地瞪了她一眼,惹来诗青的哈哈大笑。
日子平淡而幸福地过着,每日和腾亿王子说说话,听他讲讲草原上的趣事已经成了夏烨煊的爱好之一。夏扬虹也回了摄政王府,恢复了跟随宋微念书的日程安排。腾亿王子的婚事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这天却忽然来了个北狄使臣前来拜访。
“奴晓!”
腾亿看着面前站着的女子惊喜地唤了声,被唤的女子右手捂住左胸口低头回礼,道:“王子吉祥。奴晓今日来是来见侧王君的。”
腾亿顿时鼓了眼道:“不是来见我的?”
“王子。”
“我还以为你是来给我捎我母王的书信什么的,”腾亿不满地撅嘴:“亏我听说你递了帖子进府来,就巴巴地一直跑到了府门口,可你却多余的话都没跟我说!哼!”说着腾亿又微微皱眉:“你找姐夫做什么?”
奴晓额有薄汗,还是毕恭毕敬地答道:“回王子的话,臣下是来归还一件珍宝的。”
腾亿更加诧异:“什么珍宝?”
“侧王君之弟,夏修景,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