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中人大都是贫寒子弟出身,煊儿可懂了?”
诗青并没多说,只淡笑着看着夏烨煊。他低头思索了片刻,却是抬起头道:“明白了。”
“真聪明。”
诗青也就那么夸赞了一句,静静搂住怀中的人喃喃低语道:“现在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就可以去苏州好好玩玩了。”
低头见夏烨煊还有着忧虑,诗青轻笑道:“煊儿放心,没有人知道我们是摄政王妻夫,只会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带着自己的夫君出来游玩。我都和念秋他们说好了,有外人在的时候称我们小姐、姑爷,等到了苏州,寻一处干净的宅子住下来,过小半年,等江南这地界开始转冷了,再回奕京去。好歹冬日奕京有暖炉暖炕烘着,不像江南冷得瘆人。”
这一路行来,诗青始终关怀备至,呵护有加。夏烨煊慢慢习惯了这样的宠爱,从最初的惶恐、担忧,再到后来的欣慰、喜悦,乃至如今理所当然地做着她的夫君,担当着作为夫君的责任,他觉得自己似乎更加开朗了些,也更加活泼了些,就连方才丘山下船去划桨他竟然也起了要跃跃欲试的冲动。
此时太阳正毒,夏烨煊待在有阴影处的凉亭倒也不愿动弹。维泽端来了消暑汤,夏烨煊听话地喝了,觉得有些困倦,便挨着凉塌睡了。维泽见状给他腰上搭了条薄毯,默默退到一边也打起盹儿来。
微风和煦,午睡起来了的夏烨煊神清气爽,想到丘山临走时嚷嚷着要吃点心,便去了厨房给她做糕点起来。近日他对做糕点越发有自信,因为丘山每日都要嚷着吃,他也就多了制作新品的兴趣,尝试着拿各种果子榨成的汁调配糕点,惊喜的是成果还不错。
其实夏烨煊的手艺是极好的,只是碍于他这样的身份,主子亲手做的东西,下人哪敢如丘山那般嚷着说要吃?即使是夏烨煊让他们吃,他们也必是诚惶诚恐地接过,千恩万谢地细嚼慢咽,半分不敢懈怠。瞧他们吃糕点像受罪那般样子,久而久之夏烨煊也就歇了让他们品尝的念头。
说起来夏烨煊也的确是个极好相处的主子,为人没有半分架子,对待下人温和有礼,自然仆从们也甚为尊敬他,特别是新搬来这水莲居后招来的仆从,更是对夏烨煊评价甚高。不过当面对着诗青,众人就有些发憷了,看到这当家主母对主夫如此宠爱,半点儿舍不得他累着的样子,众人也更加不敢太过于不尊重夏烨煊,其中一点就是体现在吃他做的糕点上。
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是诗青阻止了夏烨煊与别人生出亲密关系的机会。
诗青自来了苏州,隔两日就陪着夏烨煊去周边城镇逛逛,尤其是夏烨煊还有印象的地方,见他喜欢,她都陪着他逛。不过诗青也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那便是去会会苏州学子。今日也一样,与人斗上了文,要晚间才能回来。
诗青一向沉重冷静,但或许是到了人杰地灵的江南,见到众多怀揣抱负的大好女儿,自己那颗心也就跟着沸腾起来,年轻起来了,竟然还有了争强斗胜之心。所谓斗文,可以引经据典抒发己见,也可以自造诗文用以搏之。诗青比旁人多了不知凡几的文化底子,这点儿倒是不怕,可怕自己弄了个“才子”名头当,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一直以来只是在旁边听,并不发言。
若白管事知道自己主子每每传回来的“斗文”只是做旁听,恐怕会当即晕厥吧。
夏烨煊做好了糕点,维泽跟在他身后端着托盘前去书房,未走近便听到丘山清脆的应答声。这与当日在摄政王府中的书房外听到夏扬虹读书的场景何其相似。夏烨煊顿了顿步子,维泽出声唤道:“王君,怎么了?”
“没事,想了些事情。”夏烨煊轻轻一笑,转过身接过托盘,道:“我来吧,你去敲门,看这样会不会打扰到夫子教授绘画。”
丘山说想学画画,诗青也就真的应了她的请求,到了苏州给她找了绘画夫子专门教授她学画画。小孩子三分钟热度真的不是说假的,前几日丘山还兴致勃勃地,过了几日就有些蔫吧了。好在诗青给她打过预防针,告诉过她要坚持,否则她说不定又会懈怠下来,撒着娇如那日下棋一般要反悔。
“哥哥!”
丘山见了夏烨煊如同见到救兵一般,大叫一声就扑了过来。维泽急忙拦住她道:“我的小小姐,主子还端着糕点呢!你这一扑上去糕点洒了可就吃不成了。”
丘山立马停下,眼巴巴地看着夏烨煊手里端着的托盘上一叠精致的点心。夏烨煊莞尔一笑,将托盘放下,丘山低呼一声便扑了过去往碟子里拿糕点塞进嘴里,来不及理会维泽在身后喊的:“小祖宗,先净个手。”
夏烨煊微微向夫子行了个礼,道:“辛苦夫子了,小妹顽劣,心性不定,要是有气恼住夫子的地方,还请您多见谅。”
“您客气了,小姐天资不俗,只是尚缺打磨,老身必尽力而为。”教授绘画的夫子年过半百,长得威严,说话却温声细语地。夏烨煊点点头,和她聊起丘山的画业近况。说了几盏茶的功夫,见丘山吃好了,维泽喂她喝了点儿水,便识趣地退了出去,让夫子继续授课。
走出书房慢悠悠地散着步,这时已是下午时分,阳光并不毒辣,江南的亭台楼阁在这处小宅子里也有很好的陈设,面前一座九曲回廊蜿蜒过去,花园中有座小巧的假山,树荫浓密遮住了假山顶上。左侧长廊被密密的树荫遮住了路。
夏烨煊正巧就走到那儿,两个男子步伐轻盈,彼此没有说话,都静静感受着午后的宁静。岂料就在这时从左侧长廊处忽然窜出一个人影,毫无防备地就向夏烨煊撞去。
“啊!”
夏烨煊未来得及保持平衡便被撞倒在地,可身下却并未觉得有多痛,只是应该崴到了脚,脚踝处有些钻心的痛。他正待看清是谁如此莽撞地撞上来时,就听到维泽结巴的声音:“念、念秋姐……”
是念秋?夏烨煊急忙站了起来,蓦地转身去看那该是以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他的女子。果真是念秋,此时微微蹙着眉头,随着夏烨煊站起,她也站了起来。
“王君恕罪,属下并不知道王君在这头。”念秋揉着胸口弯腰赔罪,夏烨煊忙道:“不、不关你的事……”可站了起来的夏烨煊却歪歪斜斜地只拿了一只脚立着,另一只脚微微翘起,看上去略显了狼狈。
维泽这才回过神来去看夏烨煊脚上的伤势,不由惊呼一声:“王君,脚踝处肿了!”
二人随声低头看去,夏烨煊是一脸尴尬,而念秋也是神思一震。她正要说什么,却听夏烨煊道:“没事,回去拿冰敷一下就好了。”轻柔的声音随即转了过来,对她道:“念秋如此急切,必然是有什么事情要找诗青吧?她今日出门去了,并不在家中,念秋不若去问问白总管,她应该知道诗青在哪儿。”
说着便冲念秋点了个头,示意维泽扶着他要往寝居处走。行了两步却听身后女子开口道:“王君,念秋送您回去吧,脚伤……也需要找个大夫看看。”
夏烨煊一怔,正要说不用,维泽却开口道:“可是,可是王君……”
夏烨煊亦懂维泽心中的顾虑,男子和女子授受不亲,被府中之人看到了不定要在暗地里被说成怎么样呢。如果传到诗青耳朵里,又是一番解释,何必自找烦恼?虽然这脚伤是因为念秋不注意撞过来的,但到底是意外,也归咎不到她一个人身上去。
想到这,夏烨煊摆手道:“不用了,你有急事去忙便是,维泽扶着我回去就可以了,要是耽误了你的正事可就不好了。去吧。”
维泽松了口气,架上夏烨煊的胳膊就要提步,念秋又唤道:“王君是因属下所伤,从这走回去又有一段路程,若是因为王君的行走加重了脚的伤势怎么办?还是念秋护送王君回去。”
说着人已走了过来,背对着人站到了夏烨煊身前,道:“王君,请上来吧。”
维泽结巴了两下,终于是憋红了脸骂道:“念、念秋姐,你你、你这个莽妇!”
夏烨煊扑哧一笑,看见念秋连耳根子都红了,也不好再打趣,只道:“你这样还不如立马去找人抬了轿子来送我回去来得快些。”
念秋一愣,顿时站了起来,叫了声:“我立马去。”便一溜烟不见了。
“真是个傻愣愣的人。”夏烨煊掩唇笑道:“不过,贵在实诚,维泽,你觉得呢?”
维泽脸上通红一片,呐呐不能言。
念秋很快找来了两个小厮抬了个简易担架过来,脸上的尴尬还未散。夏烨煊坐了上去,维泽护在一边,正要走时,夏烨煊止不住好奇到底还是问了:“念秋如此慌张,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念秋微张了嘴,动了动唇却还是道:“此事,待念秋禀报主子了以后,姑爷再去问主子吧……”
猜到定是一些不能直接告诉他的事情,夏烨煊也就不再追问了,淡淡点了头让人离开。
念秋目送了人行远,这才撒丫子跑去找白总管问自己主子如今在哪。
慌张的原因,念秋掏出怀中接到的密报,双眼微微一眯:两件事,一,为丘山身世之谜;二,为北狄异状——格力王新纳妾夫,却是王君同母异父之兄,夏修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