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月的身孕让他看上去更加瘦弱了,肚子上浑圆的一个球抵着,让人觉得胆战心惊。夏烨煊嘤咛一声,嘴里仍旧喃喃地唤着诗青的名字,眉头越皱越紧,手也渐渐搭上了肚子。
诗青轻轻坐上去将他扶了起来,让他倚在了自己的怀中,手贴着他纤细的手臂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将人圈住,触到他孕育孩子的腹部。才走了多久啊,这每晚睡时总会搂在怀里的男子竟这般憔悴,怀着身孕,体重却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增加,清淡的呼吸声低不可闻,她满耳里只能萦绕着他轻轻唤着的自己的名字。
一直以来安静待在他怀里的宝宝似乎也知道父亲的昏睡,也听到了母亲心中急切地呼唤父亲的声音,竟有史以来第一次开始踢父亲了,诗青清晰地看到他腹部鼓起了一个小包。
慢慢的将手伸过去轻覆在他的肚子上,下一刻,宝宝似乎是有所察觉一般,正巧踢到了她的手掌心。诗青惊喜地缩回手,连忙叫道:“煊儿,煊儿快醒醒,宝宝真的在踢你了!”
夏烨煊又皱了皱眉头,诗青揽起他的脖子让他侧卧在自己的肩窝处,轻抚着他的脸说道:“煊儿不是在等我回来吗?我回来了,所以你快些醒来吧,宝宝会不会已经饿了?现在在肚子里抗议你不吃东西正闹腾地欢呢……”
“主子,王御医来了,王御医来了!”
顾满轻轻敲门,带了点儿激动的声音打断了诗青的呓语。她扭头看了看门边烛台映进来的人影子,沉声说道:“开门进来吧。”
大门打开,王御医提着手提药箱赶紧奔了进来,顾满亦跑了来,关上门搓了搓手,看见诗青搂着夏烨煊的姿势也见怪不怪,在一边给王御医打起了下手,端凳子、掖被子,准备笔墨纸砚以备他写药方。诗青拉过夏烨煊纤细的手递到王御医拿出的锦包垫上,看着那截晶莹的皓腕又是止不住心中一痛。
他瘦了好多,面色苍白,带着一种让她心悸的疲惫神情猛烈的撞击着她的心。她不该离去的,战场由如何,她该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不管北狄怎样,不管军中如何,最重要的不是那些,是他,是他啊!什么狗屁的家国天下,要是失去了他,打下再多的疆土又有什么意义!
“公主,您、您让王君躺下,王君这番姿态,老臣不好把脉啊!”
诗青微微一愣,随即轻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夏烨煊,自己站了起来,将他慢慢放躺在了床上。
王御医静静诊脉一番,脸色一直很凝重,甚至还伸手去拨了拨夏烨煊的眼皮看他的眼睛状况。良久,王御医才松了口气,轻轻将诊脉的手收了回来,顾满赶紧将夏烨煊的手给他轻放到被子里,替王御医收好诊脉用的锦包。
王御医抬头看向诗青,以往总会急切地开口问询自己夫君状况的女子此时却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她,带了点儿祈求和哀鸣,像是迷路的孩子一般,双眼微微润湿,眼里有泪。
王御医轻叹一口气,她在摄政王府待了多月,自然知道摄政王对其侧王君的宠爱。不,那或许并不是宠爱,那是两个人真心真诚地相互喜欢,没有所谓的你给予我宠,我被动受之的不公平地位悬殊。在她看来,摄政王从未将侧王君当做是自己的附属,可有可无,她是真挚地以心与侧王君交流。两个人仿佛就是那天上的神仙眷侣,相处地柔和且静谧,却给人一种安心宁静的感觉。
如果她说,王君不好了,恐怕摄政王眼中所含的泪顿时就会流下来吧。到底是个痴情种啊!王御医伸手拍了拍诗青,轻声说道:“公主放心,王君现在是心力交瘁,所以陷入昏睡,并没有什么大碍,待醒来后喝点儿补药就好了。至于王君腹中孩儿,的确是动得厉害,这几月来王君腹中几近没有胎动,孩子动了,说明孩子很健康,无需太过忧心。”
诗青眼眸一亮,顿时转过头去轻摸着夏烨煊的头,王御医轻咳一声继续说道:“不过,王君醒来后恐会更加辛苦,距离产期还有三月,若孩子依旧这般闹腾,王君受不住了的话,恐怕孩子会提前出来。”
诗青微微点头,王御医踟蹰了一下方道:“还有一点老臣得提醒公主。”
诗青示意她说,王御医却又有些犹豫,见诗青不解地等待着她说话,王御医方才略微红了老脸说道:“就是……就是公主记得,三月之内,不要……不要行房事……”
顾满瞬间红了脸,诗青一愣之下也有些赧然。在夏烨煊怀孕三月后,他身子情况稳定了,自己也有欲望,诗青不忍他憋着自己,每每都极为主动地抚慰他,就怕他憋坏了身体。二人之间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那段时间夏烨煊脸色红润,容光焕发,王御医专为其诊病如何看不出来?此番诗青出师北狄几月,与夏烨煊感情甚笃的她府中又无通房小厮,生猛的军人性格一旦上来,霸王硬上弓要与夏烨煊合欢可怎么办?诗青知道王御医心中的顾虑,但与夏烨煊之间的闺房事诗青却不想与旁人多说。但见王御医停在原地还等着自己答复,诗青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低咳一声道:“本王知道了,你去煎药来温着吧,等王君醒了正好可以喝。”
王御医忙点着头滋溜一声跑了,顾满红着脸也讷讷地告罪退了出去。诗青的感伤被老御医这么一打岔顿时有些减了几分伤感,看着夏烨煊微微皱眉的额头竟还轻笑了声,凑上前去吻了他一下,说道:“你倒是睡着,我被人打趣了。不行,你得快点儿醒来,要被打趣,我们俩一起被人打趣才可以。”说着又自嘲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叹了口气说道:“煊儿是不是嫌弃我一身脏乱,身上还有味儿了?嗯,我现在就去洗地干干净净的,一定不让你闻着难受。”
诗青唤来顾满和维泽照顾夏烨煊,自己急匆匆地去吩咐人准备汤浴,轰轰烈烈地洗了个战斗澡后,诗青头发未擦干就又挨到了夏烨煊身边,这次是爬上了床将人搂在了怀里,才觉得舒适安心。
“主子,念秋姑娘在外等着主子的吩咐……”
诗青看了眼沉睡中的夏烨煊,对顾满道:“你把本王的原话转告她,就说一切事宜全权由她处理,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该投下狱的便投,不要有一丝手软,并要配合陛下的决议旨意,听从陛下安排。”
顾满诺诺地答应着出去答复念秋,诗青终于是静静地挨在了夏烨煊身边,轻声说道:“煊儿,快点儿醒来,我们回家。”
圣悫帝庆贺亲政所举办的晚宴结束于一场大规模的杀伐之中。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是年轻的富有魄力的帝王。圣悫帝一声令下,大到两个二品大员,小到京中管城门的三十一个守城将士尽皆被投下狱,官方文书明白地记载着这些人都是与北狄兀术王有来往、交易的大荣人,在此次与北狄交手的战事中曾经多次为北狄通信,以少量的消息换取北狄丰厚的酬劳,当属叛国。
同日,其中主犯被执行绞刑,抛尸菜市口。
念秋正忙着整理人员名单的时候,门口的侍卫道:“军师,有男子前来找你。”
念秋微愣,问道:“是谁?”
“他自称姓夏,说事特意来求见军师的。”
姓夏……念秋眉头微展,脑海中忽然想起当日魏老爹下葬之时诚恳跪地的男子。也并不是所有的夏家人都如夏修景一般狠毒阴险啊……念秋低叹一声,轻声说道:“让他进来吧。”
半盏茶的功夫,一双洗的干净却看得出明显破旧的布鞋踏进了念秋的书房。念秋抬起头打量了他一下,方出口道:“找我何事?”
“听闻这次朝中官员通敌之事是姑娘你一手操办的。”男子微微咬了下唇,却突然跪下祈求道:“实不相瞒,我哥哥曾回来过一次,说了几句疯癫的话就跑没影了。”
“他死了。”念秋未改变一下脸上的神情,平缓地道:“阴谋截杀摄政王,危及王君,罪不可恕,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了。”
男子怔怔地呆在原地,念秋低下头执起笔,送客道:“如果是来求我帮你寻你哥哥的话,那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