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天色渐暗。大红帐子下,纪元鸢挺腰端坐着。头上金冠重的她脖子肩膀十分酸痛,连带着腰也渐渐快直不起来。盖头下只看得见自己一双素手放在膝头,周围事物一概不知。
都说成婚是大喜之事,可不结婚也不知道结婚的辛苦。天还擦黑就起来梳妆打扮,天又黑了却还没能吃上一口饭。且明日起还得晨昏定省,更是没了在闺中时的自在。
好在母亲说过,她属底嫁,礼数要做周全即可,不必太过辛苦伺候公婆。
门外红绸下,吴越看着满院子的鲜红,只觉刺眼。他本不该跟着纪元鸢过来的。王家人也说,有陪嫁婆子丫鬟的,从没陪嫁男人的,不成体统。
是纪国公怕自己女儿受欺负,强硬了手腕让他跟来的。只说他是元鸢侍卫,跟随元鸢多年,武艺高强。即便少陪嫁几个丫鬟,也不能不让他跟来。王家心怀不满却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而事实上,丫鬟也一个没少陪嫁。他也如愿以偿,依旧陪在元鸢身边。
这么多年,那娇俏的姑娘长大了,那追着他叫哥哥的姑娘,如今都嫁人了......可,他不知为何,直觉王孝成并非好货色。他与沈彧有些交集。今日王家迎亲时,沈彧问的,也是他所想的。只怕元鸢跟他,并不幸福.....
月牙门洞进来一小厮,行容匆忙,脚步极快。走到正屋门口,偏头看了眼目不斜视的吴越,垂首侍立,亮嗓子道:“世子夫人,小的王易,是世子身边的,世子宴席上被灌了许多酒,刚刚走到外书房就实在头晕目眩,还吐了一回,现下就歇在书房了。叫小的来嘱咐夫人一声,今日辛苦,夫人早些歇息,不必担心世子。”
说完依旧垂首不动,等着里边吩咐。屋里安静了片刻,才听吱呀一声门开声。纪元鸢身边嬷嬷常妈妈推门出来,面色无波,通身气派肃然道:“我家姑娘知道了,吩咐你照顾好世子,退下吧。”
那王易面色一僵。道一声是,后退几步,转身走了。
外书房里,王孝成手里茶杯一紧,双眼微微眯起:“她真这么说?”
王易点点头,上前又给自家主子蓄满茶水。“小的一字不敢差,夫人身边的嬷嬷统共就说了这么几句话。”
“哼,摆的什么谱,已嫁到我家还唤做姑娘,还当她是什么有礼数的人家。”重重放下杯子,忽又面色微润,笑了起来,问道“可见到米姑娘了?”
“见到了,主子吩咐的信与两样首饰,小的都转交给了姑娘身边的丫鬟。”
“嗯,那便好。”果然还是他的绾儿温柔解意,这位纪家大小姐,都说是个国色天香的,可他的绾儿才最招人爱怜,只可惜,他与绾儿,认识的太晚。否则,便是撞破了头,也要迎娶绾儿做正室夫人的。现在这局面....实在不好控制。
重重叹一口气,脱下外罩红袍,躺在了塌上皱眉细思。
吴越抱剑站在廊下。嘴角含笑听的屋里纪元鸢喊饿。
“姑娘,先用碗热汤温温肠胃。”白梓将盛好的莲子羹递给纪元鸢,侍立在桌旁看了眼常妈妈。忍不住道:“俾子从没听说有哪家姑爷新婚喝成这样的,咱们这姑爷....看起来忠厚,没成想是个不靠谱的...”
满屋子陪嫁丫鬟都是一默,不敢出声,但心里,与她想的却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