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后的监狱陷入一片漆黑,细碎的交谈声远未停止。今日的趣事很多,比如器材室中的“斗殴”,比如薛凛的帐篷,比如断了一截鸡巴的胡子“出院”了……
46号房中难得只有两人,薛凛躺在床上也直言不讳道,
“方炝,过一阵会有场暴乱,你到时候带着人给我闹到最大。”
“…凛哥,最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别问这么多,记着我跟你说的就行了。”
63号房狭小的洗手盆旁,谢钰背对镜子把玩着手上的烟,借着嘈杂声将音量压到最低,
“薛凛说三天。”
“行。”
柳丁吞云吐雾着,也不点破谢钰这烟是谁悄摸着塞他床下的,于黑暗中望向那双隐隐光亮的凤眸,又道,
“那我等薛凛消息再行动,这是规矩。”
“嗯。”
规矩没办法破,谢钰只得应了声。三天,自己这条烂命总该能等到的吧?
林骸架起的那座“断头台”迟迟不落下,谢钰便侥幸地安慰自己还有那么一点时间。三天而已,老天总该对自己宽容一次的不是吗?
奈何,谢钰似乎又高估了自己的运气。
喧嚣的黑夜过后又是一场春寒反复,昨日的阳光被厚云遮掩,连空气也显得萧瑟。
下午上工的时间,谢钰独自留在了牢房。他抚摸着刀片背面,正思索着切向自己哪里才够格去医务室,得见一面那个Bta医生——
“谢钰。”
脚步声至,铁门被叮铃一声敲响。
刀片藏回袖口的瞬间,谢钰望向了牢门外的狱警,听着他轻飘飘踩碎自己的侥幸,斩断了那根绷紧神经已久的细线,
“出来,监狱长找你。”
…
谢钰有一点说得没,监狱里的确有狱警是薛凛的人,覆盖基层和中层,奈何唯独最高层那个是老头儿的人。操他妈的林骸。
柳丁特赦令的消息是昨儿傍晚传出去的,薛泽的消息是今儿上午收到的,而自己下午就被狱警从篮球场上揪了出来。果然事情永远不会顺风顺水,但薛凛最担心的只有一件事:
他现下不好说话,只回头望向狱警挑了下眉。这回“押解”的是自己人,对了个眼神后便明白了,
“不止你一个,也叫了谢钰。”
…
情况不太妙,或者说糟他妈透了。
在走进灰黑色的建筑之前,薛凛抬头又望了眼雾蒙蒙的天空——
今儿的天看着太沉,还是有阳光的时候好看。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昨天就好了。春阳缱绻,所有风月情仇都在谢钰转瞬即逝的一笑中定格。如果那时候就结局,该有多好。
牢房和操场通向顶楼的电梯不同。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谢钰正从走廊另一头的方向走向自己,比春寒还要冷上几分。
灰蒙蒙的天没有阳光,走廊的地板拼不成一格格钢琴键,每一步都是黑的。
饶是如此,薛凛迈步间不禁笑了声。还未相遇,但两个Apha的信息素早已碰撞于形,法交融却相互刺激。
“停。”
直到狱警的喝令响起,他们在相距三米的距离停步。
谢钰看着倒不紧张,就连铐在一起的双手都是舒展的。宽大厚重的木门被敲响时,他只是偏头看了自己一眼,目光随即转向了自己喉结。
“进来吧。”
当林骸的声音隔门传来,谢钰才又移开目光,转头看了眼背后灰沉的天空,不带情绪。
薛凛熟悉那样的眼神。谢钰和自己一样,估计都将这当做了最后一眼。
木门开启又落下,这次押解的狱警并未跟随。能待在办公室里的,都是林骸绝对的亲信。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只是还不待薛凛扫一眼办公室中再次变化的布局,膝窝便被守在门旁的狱警猛得一踹——
蹙眉的瞬间身体不可避免地向前一跌,薛凛唯有单膝跪地尽可能稳住身形。奈何不留他丝毫反应的时间,顷刻间下颚便被狠狠掐住一抬。
“嗯…”
细碎的轻哼溢出,那是几乎将下颚捏碎的力度。
薛凛竭力反抗着张嘴,余光中却见林骸一如先前那般抽着雪茄,不顾烟灰簌簌掉落在地毯,悠哉地走向了正被同样摁在地上的谢钰。
下一秒,只听自己面前的狱警喊道,
“监狱长,他把刀片吞喉咙里了!”
薛凛自知藏不住,可双臂被束缚着根本挣动不了分毫!与此同时另一人正在自己身上一寸寸摸索着,试图寻找第二个可能藏起来的武器。
“你还挺乖的,嘴里没藏。”
这话林骸是对谢钰说的。只见他指尖一抬,便将雪茄烟灰对着谢钰被撬开嘴里轻轻一弹。
谢钰吃痛的吸气声很轻。林骸看着他蹙起的眉眼,舌尖被烫得细细一颤,目光方转向薛凛悠悠道,
“看看他有没有用线缠着。要是绑牙上了就拔牙,要是硬吞的就想办法扣出来。”
“是!”
得令后,狱警的手指便开始在口腔搅弄摸寻。身体被两个狱警死死压制,加之手铐脚链的桎梏,薛凛此刻所有的挣扎皆是杯水车薪。
不多时手指抽了出去,薛凛强忍住干呕的冲动,便听那狱警对旁喊道,
“卡在左边下面倒数第二颗牙上了。医生,钳子!”
又是那个Bta医生。只见他端着铁盘闻令而来,投向自己的目光皆是淡漠,丝毫不见对谢钰时的柔柔内敛。
铁盘上的铁质器具应有尽有。钳子,剪刀,针管,刀片……明明是该出现在手术室的救人工具,此刻却皆指向了他们!
薛凛说不了话。哪怕知道于事补,可身体依旧会本能地挣动。冰冷的铁钳划破了口腔上壁,可直直夹住那颗牙时薛凛根本顾不上自保!他死死盯着斜前方的谢钰,看着他身形猝然一颤——
那个烂货,他妈的居然将刀片铤而走险地藏在了领口下方,生生贴着锁骨卡住!
其实那儿确实是个藏刀片的好地方。只要不是细致地摸索搜查,平常极容易疏漏。只是刀片不经意总会割到自己骨肉。时间久了,血会顺着上半身流向裤腰,滴滴落在地板……薛凛能想象得到谢钰被狱警拉出来的时候有多急,才会疯到把刀片藏在那种鬼地方。
思绪在剧痛中戛然而止。
“嗯!!”
巨力在牙床拉扯而过,连着线刀片蹭过喉管被一同拽了出来。
薛凛视线一瞬的模糊中,只见林骸将快要抽完的雪茄一举,径直灭在了谢钰锁骨的位置,薛凛不敢想象那处伤口会是如何皮开肉绽!
谢钰的背影抖了一下,却再不闻吃痛声。林骸心情颇好地摩挲了下手中刀片,随即扔在了医生举着的铁盘上,视线再度转向了自己。
“咳…咳咳!”
牙齿被暴力拔下,空洞的牙床变成了个窟窿。下颚终于被松开了,鲜血混着喉管渗出的血喷涌而出,薛凛再坚持不住投向谢钰的目光,低头剧烈咳嗽着,看着自己一口口鲜红落在林骸新换的纯白地毯,晕染成团团红簇。
白色的地毯。
绝望在那一刻如洪水猛兽般涌上了薛凛心头。只有纯白,才能清晰记录所有的艳红。
林骸是故意的,他等不了了是吗?上回是“训狗”游戏,今天的又是什么?是最后一场了吗?
…
“可算是搜干净了。来,我和你们讲讲今天的规则。”
喉咙依旧像是被刀片寸寸刮着般刺痛。可根本不等薛凛将血咳干净,身体便被两个狱警硬拽了起来。
他咳嗽间看着林骸走向巨大圆形地毯旁的沙发,怡然自得地翘着腿点燃新一根雪茄,指示一边的狱警道,
“去,把我的摄像头架上。”
紧接着男人又一扬下巴示意地毯,悠悠道,
“我看传统的斗兽场都是圆形的。虽然我这场地铺得小了点,就二十平。但应该也够你们斗了吧?”
斗兽场。
薛凛呼吸一滞,咬牙间将渗出的鲜血硬是咽了回去。正欲开口的刹那,不想身前的谢钰难得截了话,冷静的语调淡极,
“我和他只能活一个。是这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