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晚上九点半,秦钰打开手机,默不作声地买了张凌晨两点飞去嘉屿的机票。
重重的阴郁戾气混杂在昏暗弱光,悉数堆积在她的眉眼间,好似化不开展不平,她鲜少有这种突然被丢下的情况。
说不上是生气,还是难受。
乔鹤忽地打来电话,问她明天有没有空,陪他去奔现面基。
“不去。”她斩钉截铁拒绝,“我已经请假了,后面三天不要来找我。”
“你请假?发生什么了?”
毕竟秦钰作为一个称职敬业的好学生,好学生会干部,几乎都没有请假缺席过。
电话对面的女人嗓音冰凉,含着点沙砾般的低哑,乔鹤几乎是立马就听出她语气里的不爽。
“没什么,只是我养的金丝雀跑了,我要去抓回来。”
乔鹤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揉着胳膊,莫名其妙同情起来那只逃跑的“金丝雀”。
入夜的京都温度有些低,空旷的机场彻夜通明,冰冷的机械女声一一遍遍播报着航班信息,在明亮如昼的空间里好似多了层朦胧的回音。
秦钰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冷静过,甚至几欲于麻木,她很少会有没喝醉就心底一股戾气欲望翻腾的时候,她压着眉眼。
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嘉屿。
嘉屿没那么快入秋,在京都要穿多一件衣服的时候这座城市还是明媚闷热的时候,阳光直白地撒射下来,人看久了都要觉得刺眼。
周末,嘉屿一中学生放假,校园安静的树叶落地的声音都能吸引人注意力。一年多没见过这所学校,秦钰走在校道上,觉得一切熟悉又陌生。
嘉屿一中作为全市最好的一所高中,环境和配置都是极好的,占地面积也大,秦钰还记得学校有座小花园,不少小情侣都会在小花园里偷偷摸摸的约会。
夏天的尾巴,不少花还没有谢,尤其是喷泉周遭的那一片红玫瑰,还开的热烈,听说这喷泉是一位校友捐赠的,只有一个要求。
要种一圈的红玫瑰,围绕它生长。
秦钰以前做值日生的时候,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给这些红玫瑰浇水松土。
四舍五入,也算是她养大的玫瑰。
阳光正好,飘飘然然落在喷泉水花里,好似碎钻镶嵌其中,波光粼粼,喷泉水池里沾染的周遭玫瑰花色,就像涟漪的绯红,说不出的缱绻。
“再躲下去,我就把你按进喷泉池里淹死。”
她面表情地开口,即使站在温暖柔和的阳光里也没消掉身上的重重冷气。
左边的长廊露出的鞋尖,踌躇着还是走出道熟悉的身影。
秦钰抬眼,直直看着陈晏川,对方显然有些紧张,甚至不敢直视回她。
“陈晏川。”
她开了口,微弯了点眼,眼底却一片幽冷,嘴角扯着没感情的笑容。
“我现在真想肏死你。”
陈晏川眼皮顿时一跳,心脏怦怦乱动起来,他知道秦钰这句话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她会来真的。
陈晏川犹豫着,还是走近了她面前,嘉屿今天的天气燥热,他只穿了间白色短袖,身后的馥郁玫瑰将他越发衬得单薄冷淡。
距离拉近,近到秦钰可以看见他轻轻颤抖的眼皮和睫毛,近到可以看清他眼底难以遮掩的执拗和崩溃。
“秦钰,你是不是还喜欢着那个人。”
哪个人?秦钰止不住皱起眉头。
“你吃的哪门子醋?”她扯过陈晏川的手腕,强硬地与他十指扣着,他的手心一片冰凉,恍惚让秦钰像触碰到冻手的雪。
陈晏川任由她牵着手,视线躲闪,“我问过谢流筝了,你高中谈过一段恋爱。”
秦钰一愣,终于明白他所有奇怪的由来,忍不住有些被气笑,“你介意你不是我初恋啊?”
你要是已经不喜欢那个人,怎么依旧夹着那张泛黄的便利贴在最喜欢的诗集里。
陈晏川没有说出这句话,熟悉的酸涩又将他包裹,遏制着他的呼吸,好似一张嘴,口鼻都是那些令人窒息的水汽。
秦钰要知道他在想什么,必定要给他一巴掌,她就是忘了不成吗。
陈晏川在她愈发阴沉的目光里逐渐僵硬身子,心脏一瞬间被攥紧一般,他意识张着唇呼吸急促。
秦钰把人拽得更紧了,几乎嘴唇要贴在他的下颚,语气森寒:“一言不发就丢下我跑来嘉屿,陈晏川你现在胆子倒是大了。”
他张了张唇,嗓音都变得沙哑,放的很低,“我只是……”
“想再来看看你高中的学校。”
那是陈晏川从来都没有向她展示过的,关于那段暗恋她的故事。
“秦钰。”他低低喊了声她的名字,身子有些发抖,“我只是有些生气。”
“生气那时的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去认识你。”
不是吃醋,只是后悔,生气,难过那时候的自己只敢躲在另一所离她很近的学校里。
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情也只是在临近放学的时间跑去嘉屿一中,在人潮里故作陌生人的和她擦肩而过。
他像个只能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偷窥者,默默搜刮她的一切信息,知道了她在的班级是学生成绩最优秀的重点班,知道了她的照片永远会挂在荣誉榜的前三名,知道她一直都是被众星捧月般所追求的人。
有很多很多的人喜欢十七八岁的秦钰,而他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
那个时候的秦钰,甚至还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