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垂首,半身微颤。
皇帝厉言:“伍珍娘,虽今日你是因这匪乱而失去清誉,虽旁人谈及此事,或可怜惜你一两句。
然,除却怜惜,却再无其它。
若你认命,那伍家和崔家的婚事便只能作罢,从此,陵阳城内再不会有人愿意往伍家提亲,你将待字闺中,直至身死魂消!”
说着,皇帝略侧身,目光扫过屏风后。
梅娘早已听得五内俱焚,她恨不能立刻饶过屏风,去劝珍娘。
可王忠死死地按着她,她过不过,她只能揪紧衣袖,在心里一遍遍地乞求,乞求珍娘莫要犯糊涂。
奈何梅娘情切,珍娘半点不知。
她一字一句道:“陛下,小女之难,既不在赵静娘,也不在县主,乃是命该如此,待归家后,小女自愿搬去家庙,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你——”皇帝几欲气绝,他再不想多言半句,“既如此,那你便速速归家,往家庙闭门思过吧!”
枉他还命云牧将其娶进后宅,此等冥顽不灵的小娘子,就该永居佛堂!
皇帝转身,快步走向门外,走了两步,他看到立在屏风后,眉目淡然的清妧,又不由地停步。
“小女拜见陛下。”
皇帝勾唇,讥讽而问:“安乐,你不是爱读《刑典》吗?那你告诉朕,《刑典》首页写着什么?”
“惟愿……世间真相不被掩埋,天下良善不被曲解。”
“原来你还知道!”
是,她知道。
她不仅知道,过去还
比谁都更希望这句话能为世人所敬畏,如此,安家一门忠烈,才不会被污蔑为叛国贼。
“安乐,今日若非水匪错认,安如娘,赵静娘,伍珍娘之清誉不会荡然无存,她们之命运不会被彻底颠覆。
最最重要地是,那些兴高采烈去游湖的一百七十陵阳百姓,不会被亲朋好友践踏,绝望而死!”
皇帝话音落下的瞬间,清妧的耳边忽而飘过那个老丈凄厉的哭声,还有那被风雨卷得飘摇的盏盏白灯。
她想说自己无辜,可她不杀伯仁,伯仁便没有因她而死了吗?
清妧抬眸,屏风彼端,伍珍娘静立在昏烛旁,眉目静谧如画,不像她的心,像是一颗被投入大湖的石子,不断往下沉。
“安如娘买凶害你不成,叫掖廷狱鞭笞五十,赵静娘意欲算计伍珍娘未果,便要匆匆嫁人,伍珍娘不顾己身安危非要救你,却落得后半生常伴青灯。
那么安乐,你呢?”
清妧张口,却因为唇齿微颤而不得言。
正此时,没了王忠为阻的梅娘突然冲上去,她跪在皇帝脚边,哀哀求道:“陛下,珍娘无辜,求陛下宽恕。”
皇帝勃然大怒:“朕难道不想宽恕吗?”
梅娘顿悟,立刻转头拽珍娘:“珍娘,你快说啊,你告诉陛下,今日就是县主有意邀你游湖,亦是县主故意把你撇在林中,更是——”
“阿娘!”伍珍娘扬声,“县主没有。”
“你……你是想要气死阿娘吗?!
”梅娘又气又痛,整个人难受地蜷在地上,“珍娘,阿娘是为了你好啊!”
可伍珍娘目色坚毅。
皇帝扭头,疾步行到廊下。
疾风骤雨下,王忠小心翼翼地问:“陛下,回大明宫吗?”
“等着。”
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