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嬷嬷,本官为官十数年,头一回听说主子把钱交给奴婢的。”伍砚书抬眸,面朝公堂之外的数千围观百官,“你们呢?可有人听说过此等荒唐事?”
百姓激昂高喊:“回廷尉大人,草民从未听说过!”
“对,没听说,定是这云嬷嬷私吞主家银钱不敢承认!”
闻言,伍砚书怒而砸响惊堂木:“云嬷嬷,事到如今你竟还敢在公堂之上胡说八道,来人,上大刑!”
衙役们立刻冲上来,要抓云嬷嬷受刑,云嬷嬷骇得眼泪翻飞:“廷尉大人,婢子不敢私吞主子银钱,时娘将钱交给奴婢,是因为这钱是顾嘉娘留给县主的嫁妆!”
这话一处,堂上堂下陷入诡谲的静谧。
溱国有规矩,贵家娘子的嫁妆是小娘子私产,夫家无权侵占。
若小娘子早逝时无子女,嫁妆或充入中公,或交还母家,可若小娘子膝下有子女,那这钱应归其子女。
顾时娘暗吞本该属于安清妧的银钱,并将其交给奴婢,已是触犯七出之条的第五条,“盗窃”。
宁寺正率先回神,他稍稍犹豫,揣着袖子,快步走到伍砚书身侧。
“廷尉大人,顾时娘不仅是陛下亲封的二品诰命,更是安国公的正室,下官以为大人该先退堂。”
“嗯。”
再不退,他恐是自寻死路。
公堂后的暗房内,清妧目色沉沉地问卢掌事:“大理寺离怡红院远吗?一来一回最快要多久?”
“若快马加鞭,往
返半个时辰。”
“太慢。”
顾兰时吞没阿娘嫁妆,乃是贵家后宅事,大溱律未明言,允衙门当众审问。
若是按照旧俗,此事该交由掌家的郎君来管,若郎君不在家中,亦可请族中德高望重的老者出面解决。
然,阿爹祖上无人,安家敬得一直是顾家那头的长辈,此事如果交给顾家管,那她不止要不回阿娘嫁妆,顾兰时还会毫发无伤。
“县主,您欲往怡红院递信,可是想让怡红院出面,撺掇围观百姓,迫使大理寺继续审讯此事?”
“恩。”
“县主,不如让婢子试试?”
“好。”
卢掌事屈身而退。
堂前,伍砚书拍响惊堂木,大声言道:“此案迷雾重重,今日难以审清,退堂——”
而后,他疾步走下公堂,提着衣袖拐进暗室,他见室内只余清妧一人,心里的不安急遽攀升。
“县主,卢掌事呢?”
“本县主觉口干,她替本县主倒茶去了。”
“是下官疏忽,忘了命人在暗室里备茶。”
“伍廷尉,你不继续审案,却跑进暗室陪本县主聊天?”
“县主,你定是一早就知道,只要下官提审富贵和云嬷嬷二人,就会问出顾时娘私吞您母亲嫁妆的事。”
“恩,本县主的确比你知道地早一些。”
“……”伍砚书瞬间面色发苦,“县主,既您早就知道,为何不先提点下官一声,也免得下官——”
“伍廷尉,若本县主一早据实以告,你还敢当众升堂
问案吗?”
“这……”
“伍廷尉,自古能成大事者,无不是有勇有谋者,而勇更在谋之上。”
此话说得伍砚书连舌苔都变苦了。
“县主,下官不是不敢勇,可溱国自立国起,便从未有衙门过问贵家后宅事的先例,下官若非要问,只怕不是勇,而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伍廷尉不想得陛下另眼相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