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侯爷首战失利,气冲冲地回了皇宫,当晚就做了噩梦,于是第二日一早,他带着不少侍卫去了启元皇帝的灵堂。
驻守在此的侍卫们远远瞧见他气势汹汹地行来,看样子十分的来者不善,可也不敢阻拦,毕竟这位坐上皇位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你们都下去吧!”
侍卫们面面相觑,却得到更大声的斥责,没法,只好退下了。
灵堂里只剩齐侯爷和装着启元皇帝尸身份棺材,他盯着棺材前的奠字,良久,嗤笑一声,“你活着都拿我没法,如今死了,倒不厌其烦的折腾起来了,我告诉你,没用!你永远也活不过来了。”
没人回答他,廊下穿堂风吹过,吹的灵堂内的灵幡簌簌作响,就像是故人放不下心特地回来看一看。
哐啷,启元皇帝的牌位被他一脚踢出门外,咯哒咯哒掉下了台阶,最终停在了一双绣金边的黑靴子前,来人弯腰捡起牌位,用袖子轻轻扫了扫上面的灰尘。
“当初,父皇最疼爱的明明是我,事事都以我为先,可最后的遗诏却是由那个不起眼的大皇子来继承皇位,父皇!你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传位于我,你瞧瞧,在他的手上,皇位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坐上一坐,我作为正宗的皇室血脉凭什么就只能在一旁看热闹。”
“你错了!”十分耳熟的声音乍然在他背后响起,他浑身汗毛直立,难以察觉地轻微抖动了起来,半晌,才僵直着身子慢慢回过了头,可他没再坚持的住,腿一软就瘫倒在地。
他指着来人,用像是快要断气一样的声音质问,“你,你怎么还活着?”
黑衣人摘掉了斗篷,露出了一张与元盛皇帝一模一样的面孔,“子覃,我死没死你不是最清楚么?当年你是亲眼见过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的,你觉得我是活着还是死了?”
如果说,他刚才还有一丝侥幸希望这个人是别人假扮的,那么眼下这样的侥幸已经荡然无存了,他忽然就有了些破罐子破摔的觉悟,指着来人,“难道你不该死吗?你抢了原本属于我的皇位,险些将国家断送在一个疯子的手上,说起来,你倒是有一个好儿子,短短几年就将这险些颠覆的王朝重新托举起来,甚至比之从前更甚,这样也好,就算是将一切都回归到了原点。”
来人正是本应死去十数年的元盛皇帝,他绕过棺木坐在了棺材的头首,将擦干净的牌位轻轻放回原位,这才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近齐侯爷,俯身看了半晌,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齐侯爷不防,被这裹挟着十分力道的一掌抽的整个脸都木了木,随后就是锥心刺骨的痛,他想开口,却发现嘴巴动不了了,伸手一摸才发现整个下巴都脱臼了,掉下去的皮肉骨头将嘴巴撑成一个合不拢的奇形怪状,只有喉咙间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声音。
元盛皇帝却似没有什么感觉似的,他就靠着整个人痛苦的蜷缩成一团的齐侯爷边上拉了把椅子坐下,面露痛苦,“这种程度你就受不了了?当初的我遭受的痛苦又何止于此,简直与扒皮抽筋无异,人虽然活着,却不如死了来的痛快,而这一切,都是你赐予我的。”
齐侯爷终于怕了,他有心想扶一把下巴,可只要一碰就痛的浑身打颤,也许并不是脱臼了,而是被打断了。他这一掌几乎是冲着要他命来的,可他怎么可能会恢复如常,明明他亲眼见过那副筋骨外露口吐涎水恶心的模样。
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元盛皇帝好心替他解惑道,“本来,我是会永远那般生不如死的活下去,但是,赵武吉那个小子自作聪明,竟然将密室的钥匙给了他的儿子元吉,妄图以正名分。他没想到,这倒是让我有了得以脱身份机会,更是遇到了不世出的高人为我解了毒,你知道这三年来,每时每刻我都想着要让你和赵武吉也尝尝皮肉再生之苦。不过,你们很幸运,虽然伤害了我的儿子,但也算是间接成就了他,他也曾交代过我,不准为难你们,徒添杀业,但是,这不代表我会放过你们。”
他起身背过他,门外进来几个侍卫将他拖了下去,地上留下一道腥湿的痕迹。
第二日,宫中鸣钟复朝,众大臣正摸不着头脑时,却见上方皇位上坐着的人竟然是被先皇亲自下了大狱的齐烨,而他下首站着一人,那人竟是早已不在人世的元盛皇帝,不少老臣吃惊过后都激动的涕泗横流。
元盛皇帝讲述了这十几年他的遭遇,讲述了一切的起因经过,最后决定尊重启元皇帝的决定,立齐烨为新帝,由他来辅佐,直到他能亲政为止。
不过,有少数大臣还是对此颇有微词,他们认为齐烨血统不纯,没有资格继承大统,既然皇上回来了,这皇位理应由他来继续坐下去。
元盛皇帝看了看齐烨,然后对众大臣说了一件让他十分难以启齿的事,原来,这齐烨的确不是齐侯爷的儿子,但确是自己的儿子,当初溧阳郡主一心想入宫当皇后,甚至在太后的帮助下下药给自己,后来被他赶出了皇宫,却不知他竟然怀了身孕,所以,之前她一直有恃无恐不仅是因着齐侯爷的关系,更是有这么一层渊源。
也就是说,这齐烨与启元皇帝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元盛皇帝的嫡亲血脉,这皇家的关系混乱如斯,实在是有辱斯文。
不过,比之国家安定,这一切都不算什么事。
齐侯爷与溧阳郡主由齐烨,也是如今的新帝作主,送去原候府的庄子上独自过活,终身不得出,留住他们的性命是他唯一能徇私的。
至此,混乱了十多年的王朝终于走上了正轨,只是可惜了启元皇帝这样的天才人物,英年早逝。
顾十安回到家中时,向来对他爱搭不理的父亲坐在堂屋前专门等着他,“回来了,过来,咱们爷俩聊一聊。”
顾昀向来不掺乎孩子的事,所以当初顾十安决心从武时,他也没反对儿子没有选择继承他的衣钵,走上文官的道路。经此一事后,他忽然意识到儿子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想要走的路和保护的人,作为父亲的他正在慢慢退出他的生活,也是在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和儿子相处的时间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