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洛风华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也绝对不是什么有夫之妇。
既然她未嫁,那叫谁“卿卿”都不能说明什么,不是吗?
斐休心里那点沉甸甸压着的东西觉得依旧沉重,却也好了不少,道:“你的心思全落在关心别人的私事上了,还有闲心来辰国游玩一二?”
商玄看着斐休迷之变化的脸色,叹息道:“谁叫我家的姑娘实在是不省心呢,我只好过来亲自抓她,不过你料得不错,西延的那位陛下在你走后果然……”
“商玄,”斐休疲惫地摆了摆手,闭上眼睛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这些事情不管怎么样,暂时不要告诉我了,我不想知道。”
商玄看着斐休一副真的是要为了美人不理天下的模样,手上的玉扳指小小地转动着:“你当真对……”他指了指屋里的洛风华:“她,是上心了?”
斐休听着屋内洛风华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疼而发出的又一声闷哼,眉头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又尖起耳朵听了半晌,再没听到什么声音,才对商玄道:“本王若娶妻,只娶她。”
斐休如今这半生的身家,全在“成王”这个位置上,他能用“本王”这个称呼做出承诺,说明就是把洛风华放在了他半生的全部心血上,用他的所有说出的誓言,是郑重,也是决心。
商玄皱起了眉头:“那我家姑娘……”
“呵,”斐休冷笑道:“你家姑娘你都不知道她喜欢的是谁,我又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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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
夏思既然能年纪轻轻地就被许多人叫为“神医”一流,在医术上的造诣自然不用说,尤其是实践经验也是丰富,如果是病人,那么男女对他而言也就不剩什么区别了。
不过考虑到这毕竟很有可能是未来的成王妃,为了自家王上那很不怎么靠谱的性格,他还是让身边的婢女给洛风华脱光光放进水桶里,上面再飘着一层草药,他能看见的也就很有限了。
正在他这么吩咐的时候,原本闭着眼睛的洛风华口里塞着棉布,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夏思倒抽一口凉气,他之所以觉得这姑娘和自家王上配一脸的原因还在于,他们两这眼睛啊,都挺……漂亮的,漂亮到只适合让他们彼此来般配一下,旁人连看一眼都是惊吓。
夏思赶紧表明身份:“王妃……啊呸,姑娘原来你还清醒着啊?我是大夫,姑娘把我看成什么性别的都可以。”
为了他家王上他也是拼了有木有?
洛风华冷着一张稚气秀美的脸,点头道:“太……太监。”
夏思:“……”
明明都已经都堵住了嘴巴,为什么他还是无比清晰地听见了这两个字?
夏思转过身,道:“姑娘,为了你筋脉重塑轻松点,要泡点草药汤,请让婢女……帮着你到桶里去。”
他原本想说“抬”的,为了自家未来王妃的颜面着想,临时换成了“帮”,反正筋脉重塑,先断裂而后才能重塑,现在处于断裂期,那疼痛就是简直了,洛风华现在就是能抬起眼皮睁着眼睛他都佩服她。
洛风华向着两边点点头,于是两边的侍女把洛风华剥光光了放在温水里。
即使是温水,在身子浸泡到水中的那一刻,洛风华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声音,上下牙齿猛地一合,温水的变成了针扎一样的烫,透过薄薄的一层肌肤刺激着皮下已经断裂和即将断裂的筋脉,痛得简直想把筋脉抽出来全废掉的感觉,幸亏嘴巴里真的塞着棉布,不然一定能把她自己的舌头都咬下来半截。
思绪在这疼痛之下都有点飘飘的,口中的棉布柔软而略微镇痛,就像那个把棉布塞到她口中的那个人一样,这样小心翼翼地伺候,就是她身边的丫头也没一个人能做到,但是她还是拉着他的袖子,叫出了“卿卿”。
别人会以为“卿卿”是表示亲昵的爱称,但是即使她一个字不说,他也该知道“卿卿”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骗得别人,骗不过他自己的称呼,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自欺欺人的人。
在她大半个思维都是清醒的情况下,她还是叫出了“卿卿”,咳,好吧,或许有点变态,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想法,或许就是为了摆脱这似是而非的真情假意,她还是清醒地这样唤道。
反正无论是什么样的真情假意,都受不住一再的挫折。
不过洛风华大概不知道,成王殿下大叔竟然那么有……后世称之为阿Q精神的一种精神,硬生生地催眠自己反正她还没嫁人,于是一切……皆有可能。
渐渐地,身上的疼痛估计是因为泡在水中泡习惯,具有了一种缓解疼痛,麻木伤口的效果,而水中的草药透过肌理进入筋脉,身上开始感受到了一种不正常的发烫,让人忍不住地想抓两把。
洛风华知道越是这种想抓的时候越不能抓,旁边的夏思用一种看似猥琐实则正经的态度好奇地看着她,见她没什么反应,反而好奇地问道:“不痒吗,没有一种想抓的感觉吗?”
这声音简直就是欠揍,洛风华很怀疑这个人的病人死亡率一定很高,而且大多一定都是被他气死的。
洛风华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夏思讪笑着接收了其中的意味:“果然还是痒的呀,痒就正常了……我还想告诉你,要是痒……”
洛风华莫名的不想听到后面的一句话,因为下意识地觉得会很欠揍,果然,夏思一本正经道:“那就忍着,”好像怕洛风华不相信似的,他补充道:“那就一定要忍着,千万不能抓,不能碰,就是那两条腿两个胳膊相互摩擦止痒什么的……都不行,不然会对筋脉的重塑有影响的。”
这当中……好像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洛风华呵呵一笑,说不出什么,也并不想说什么。
不过即使旁边有一个很欠揍的夏思解闷,但是这样的感觉还是很不好受,肌肤血肉烧起来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和草药进入皮肤带来的感受相比,筋脉断裂这样纯粹的疼痛也不知道哪个更让人难以忍受。
如果真要形容,那洛风华现在的感觉大概就是,一般被烈火烤着,一边被蚂蚁咬着,抓挠都不得的感觉。
就在她觉得身边的水凉了一点让人觉得舒服了一点的时候,夏思转过身,吩咐身边的婢女道:“把这桶水端出去倒掉,把这位姑娘放到那个新桶里去,”觉得不够拉仇恨,夏思道:“她的筋脉断裂适应得很好,往里面多加一盆热水,再把旁边的那盘草药也倒进去。”
新桶新桶,新的桶自然是新的水温滚烫,尤其是又加水加草药,于是洛风华接着……水深火热。
就在某一个时刻,洛风华全身骤然一震,一声吃痛再次让门外的斐休听了个清楚,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软地滑到了水中,所幸上一盆结束以后已经把桶换成了一个浅一些的,不然洛风华一定能淹死在其中。
旁边的婢女看洛风华这样的反应,大惊失色,立刻就要伸手去扶。
“别动!”夏思立刻高声叫道:“千万别动她!”
夏思紧张了看了一下四周,生怕某位王爷心疼过度立刻冲了进来,到时候一锅粥才是难以收拾,以他的身份又很不怎么好喝止,没想到门外一直安安静静地没有什么反应。
夏思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掏出随身的一个瓶子,往里面矜持地滴了一两滴液体,继而又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婢女道:“夏大人,看姑娘这样严重,要不要多滴一点啊。”
夏思一张脸上难得严肃:“你懂什么,什么东西再好都是能多用的吗?”
婢女的声音都要哭了:“王爷说了这是咱们未来的王妃,要是王妃出了三长两短,奴婢真的会死的。”
王上一旦为了红颜冲冠一怒的时候果然要好可怕,连这种提前威胁人的手段都出来了,夏思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你要是在这里哭哭啼啼地影响了未来的王妃,不说王妃会怎么样,就是出去王爷立刻就能处置了你。”
婢女立刻收了声不敢再说什么。
夏思看着洛风华的表情,可是除非痛到极致,不受控制,洛风华脸上几乎都没什么表情,如今光看着不知道还以为她在泡水很享受呢,夏思挠了挠头:“未来王妃我又不好轻易下手随便检查,又这样没个表情,教我怎么判断进行到哪一步了呢……”
猛然间,夏思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对身边的婢女道:“你们看着王妃,千万别动她一根手指,听清我的话,在我回来之前千万别动一下,不然我要了你们的命。”
令行禁止这一点在斐休手下除了给洛风华的那些暗卫,大多数做得还是挺到位的,但是事关重大,夏思看着洛风华就觉得怕得很,脚步迈开了还是转过身,吩咐婢女道:“算了,你们把王爷请进来。”
几乎就是婢女刚出门说句话的功夫,斐休就出现在了夏思的身边。
夏思差点应了他被“吓死”的名字,摸了头上的一把汗,道:“汇水形成的时间都不长,如今也是快要结束的时候,汇水结束以后旁边会有一股更加温润的水流,可以滋养身体的那种,如今要是寻过来或许对王妃有所帮助。”
斐休的目光在洛风华身上落了一下,继而迅速调转了目光,针扎似的看向了夏思。
夏思身为一个大夫,早就忘掉了什么男女之防,毫无察觉地接着道:“请王爷让一个人带我过去寻找,王爷就在这里守着,记住千万不能动王妃一下。”
旁人守着未必就不会出什么意外,还是要让斐休自己亲自看着才能,从刚才斐休没有破门而入就可以看出这位殿下还是有那么一两分理智在的。
对此斐休简直就是不想说些什么了,什么理智?理智是什么东西,能让她现在不那么痛吗?
听见声音是一回事,看见人是另外一回事,看着洛风华这样全身无力地躺在水盆里,一动不动,这简直就是不能更挑战他底线的事情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为了她而妥协,这毕竟是她下半辈子的事情,要是她从今都只能缠绵病榻,他该怎么办!
“撕啦”,号称刀剑难入的衣料在经过洛风华手的荼毒以后,终于在斐休手上被活生生地用单纯的力气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夏思却似乎很相信斐休的样子,把交代的事情说完以后就急匆匆地就往外走去。
痛,很痛,非常痛,痛到了极致,似乎又……不是这样的感觉了。
身体变得又酸又软,全身就像瘫痪了一样使不出任何力气来,洛风华第一次意识到……要是自己的筋脉以后全断,变成废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可是现在由不得她后悔,她也没有后悔。
汇水只要流到了身体里,就好像气息还是什么天地灵气进入了身体里,一次就够,断裂重塑就不局限一定要泡在里面,所以反而能采取更为有效的草药疗效,上辈子的她知道自己不能死,所以熬一熬也就过来了,这辈子呢?
当然……更不能死,就是死,也绝对不能是现在。
洛风华感到水中渐渐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扩散开来,刺激着她的肌肤,然后再度激起筋脉的重塑。
一根两根地断,于是一根两根地接。
斐休小心翼翼地把洛风华口中的棉布抽出,夏思说过可以给洛风华换这个,就在他打算抽出手的时候,洛风华的第一根筋脉接上,上下牙齿一合,斐休一犹豫,猛地整根手指几乎是要被咬断的疼!
斐休一口气卡在嗓子里抽得异常悠长,同时感到庆幸,幸亏他的一犹豫,不然以这样的力道洛风华要是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那就太可怕了。
不过手指本来就不是什么坚硬的骨头,牙齿的咬合力更是惊人,他这根手指事后要是不找夏思看一看,恐怕是会废掉的。
最开始的疼痛过去,洛风华也逐渐放松了牙关,斐休的手放在那儿却不敢离开,他不能确定,在他把新的棉布重新塞回洛风华口中的时候会出多少意外。
别跟他说几率有多小,世间只有一个洛风华,他贫穷得寻遍天下也不能找到第二个她,所以一点都赌不起。
于是等夏思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成王殿下,以一种挺暧昧的姿势把手指放在洛风华的口中,神色却是专注而小心得令人发笑,满心满眼里似乎只容得下这么一个人。
夏思想不到王上竟然会有这么一天,拿着新招来的泉水也觉得有些放松了,忍不住地就想笑,可是才一笑,就觉得眼眶有点发酸。
他作为大夫,即使是神医也有挽救不了的人命,看惯了不少生离死别,以为早就看轻了,如今却是看见了另一种的珍惜,以我之手,替尔疼痛,哪怕只是换的一瞬间,我都担心得不能放下。
连他一个局外人,都能感受到的,珍惜与……心酸。
夏思第一次意识到,他们都在坚持让洛风华去谋得那的那份机遇与可能,包括洛风华自己都在追求着的,对于眼前的男子而言,是一种何等的煎熬与残忍。
她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