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宁叶和暗卫的话,洛风华在心中细细描绘出了斐休的计划,西延国内动荡,这是上辈子也发生过的事情,发生的根源在于西延的经济命脉五律世家的动乱,大约也是这个时候,但是很多事情都改变了,上辈子的西延可不曾和辰国和亲。
所以这支和亲队伍,对斐休回国来说无疑是一种拖累,队伍中更是良莠不齐,斐休故意激起辰国人的不满,并煽动他们的逃乱,由辰国人引发的问题,一来可以作为筹码挟制辰国,二来可以趁机把队伍中的人情理掉,最重要的是,斐休可以由此混乱借道快速回到西延,可是队伍中的另一股势力显然也撞上了这个日子,两下里一混乱,情势脱离控制,直接让他们试图引发雪崩,弄死所有人,也直接导致了斐休被迫发动了阵法。
洛风华从废墟中抽出几根天丝线,这些丝线被血迹污染,没有清洗干净,后面又被斐休再次利用,现在褪去了所有光泽,变成了一种焦黑的色彩。
洛风华道:“先按斐休的计划来,应该回西延的立刻回去,了解阵法的留下,负责事务的留下,把这里的情形先稳定下来。”
漆黑的天丝线缠在指尖,是一种焦枯的质感,“记住,”洛风华神情略冷:“斐休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宁叶和暗卫齐齐应声:“是。”
斐休失踪了,但是他的这些事情都是迫在眉睫不能耽搁的,洛风华曾经和他承诺,必助他得这天下,那么在他之后,如果可以,她将为他把道路铺平,待他归来之日,她未必能许他天下已得,却不会让他的一切混乱不堪。
而这一切,不仅需要她的谋划,更需要他手下势力的归顺和配合。
她已经不是他的谋士了,她将代替他,她将成为他,从他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代入他的身份去处理事情,融入到他的角色中。
这可真是,洛风华微微叹了口气,很不现实了。
然而她将去做。
天丝线勒进了手指,宁叶和暗卫跪下道:“以后一切事务都将听王妃吩咐。”
这不是属下对她的信任,而是他的极端的信任,转移到了属下身上,变成了对她无理由的服从。
于是,天地苍茫,孑然一身,她还有那么点可怜的希望和能力,去为他谋一个天下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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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辰国边境的向川,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了一家客栈的窗沿上。
文弱的“少爷”咳嗽了两声对着婢女道:“这屋子有些闷了,且把窗户开了。”
婢女不耐,道:“千金万金的少爷诶,您要是为着这样,再次病了,岂不是我的错处?”话是如此,却还是开了窗,随即嘟囔着:“这鸟儿可厌,走开。”
于是信鸽在她的手上一过,随即扑棱棱地飞走了,婢女指缝里扣着一卷纸条,再度从容地关上了窗户。
暗佩打开纸条,看完了,眉头微微皱起,转头看向晴心:“小姐说,你有两个选择。”
晴心接过暗佩手中的纸条看完,一笑抬头,把纸条递回给暗佩销毁,温声道:“我选第二个。”
暗佩怔了一下,默然无语,把纸条揉搓碎了,起身道:“那就这样吧,我去端饭菜过来。”
晴心点头笑道:“嗯。”
洛风华这样问她,不过就是不太把她当成自己人看,或者更希望她拒绝,但在离开帝都的那一刻,她却早已无从选择,晴心百无聊赖地把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端详着,最终合上手掌,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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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丝线混着地上的鲜血一起,几乎糅合在了一块,已然看不出曾经那个光芒璀璨的阵法竟然会是如此,洛风华斜倚在帐篷的废墟旁,冰雪融化在鞋子和衣裳里,冻得她全身冰凉,然而更深的疲惫却从身体里透了出来,让她忍不住有些昏然欲睡。
模糊的背景中,斐休坐在那里,双眸紧闭,长长的发垂到华美深紫的衣裳上,他的双唇发白,显出一种不可撼动的沉默拒绝……
这很像斐休,就如刚刚的斐休一般,可洛风华又在朦胧间感到了一种不对,这和刚才的斐休并不是一样的。
他的紧闭的双眸,似乎对世间任何可能的映入眼帘的景物都是拒绝的,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看见事物的兴趣和能力,而他衣裳的紫也比平日更加深,乍然一看就是深黑,上面的花纹更加繁琐而秀丽,平白透出极深的凉意。
他身上的寂静让他宛若死人一般死寂,也如死人一般脱离了所有爱憎,洛风华下意识地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