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娅看着男子迟迟不答,声音里就带了委屈:“哥哥~”
男子道:“我以前的事情虽然忘掉了不少,但许下的承诺却是从来恪守的,”他抬起紧闭着的双眸,神态平静而笃定:“我希望你幸福,儿女成双,这一点不会改变的。”
舒娅听见他这样说,心里不能避免地失望了一下,立刻道:“可是我……”
可是她不希望跟别人儿女成双啊,她就想他娶她啊。
男子淡淡道:“舒娅,我以前认识你吗?”
舒娅一惊,随即心虚,但情绪激动了起来,答道:“哥哥你是听信了什么人的话吗?你怎么能怀疑我!我要是不认识你,我怎么可能会救你,哥哥你这么说实在是……”
她的声音哽咽了。
这哽咽,一方面是因为自我代入的委屈,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她实在编不下去了。
斐休的内心毫无波澜。
从他醒来以后,他就时常惊讶于自己的狠心冷漠,但不得不承认,他实在不是个怜香惜玉的,这是已经刻入了骨子里头的淡漠,而即使面对着这个口口声声叫着他“哥哥”的女子,他依然感受不到任何的触动。
他以为自己的性格大概就是如此了,可直到摸到这个面人,他才第一次接触到这心神动摇的不能自已。
可偏偏,是个死物。
他不该这么对她的。
但他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这次来西延,他发现自己对这边的风物不甚熟悉,但也绝对不是北夷人。
他为什么会身受重伤地出现在北夷,又什么会被舒娅救起,舒娅对他的称呼明明让他那般心动,但为何对着她很难有所熟悉感?
舒娅拿出的说辞是他们幼年失散,后来他来找她的途中被仇家所害,幸亏她救了他,两人再度重逢。
这话说得漏洞百出,但意外的和他记忆中的某一角重合在了一起,所以他没有多问,救命之恩估计不是假的,他的脑中又没有半点具体的记忆,暂时把小姑娘问到哑口无言、恼羞成怒不是什么好的决定。
斐休伸手,此刻他该安抚一下这个略带气愤伤心的姑娘,但手伸出的一刻,他的手下意识地就顿住了。
他不想碰她。
若是以前他还能对着尚是可爱的姑娘做出一些略表亲近的动作,但如今,他连她的衣角都不想碰,仿佛那另一只手中的小面人,只要存在着,就能勾起他所有关于守贞,关于避嫌,关于拒绝的一切情感。
他曾经到底是有多深爱过一个女子,才能让他有这般的举动?
简直就是荒唐。
在他的认知和周围人的反应来看,男子娶多个女子就是理所当然的,总不能告诉他,他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是个雏儿?
有点可怕。
斐休的手到底稳稳还是放到身边。
不知道为啥,一想动手,哪怕只是拍拍舒娅的肩膀,他……他就心虚。
舒娅却忽然靠近了斐休,一双清澈明媚的棕褐色眼睛看着眼前容貌俊美非常的男子,道:“哥哥你知道你当时的伤有多重吗?全身筋脉断裂,周围都是冰雪,连动根手指都不能,高烧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我在你旁边连闭眼都不敢,求着父亲用神泉给你治了伤,你知不知道……”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差点就流了下来。
部落中能被冠以神的名义的,自然都是很珍贵的东西,她父亲当时就说了:用,可以,除非他醒了以后娶她。
彼时的他生死不知,她却对他一见倾心,答应了她的父亲。
在他醒来之后,却是一个已经失了明的男子。
她不嫌弃他,甚至还为了他编织了一个他们从来就认识的谎言,她私心里想独占他所有的过去未来,也是因为他展现出来的惊人冷漠。
她要拉住他,只能稍微欺骗他一点,她有记忆的他对着她态度最温暖的时刻,就是在她对他叫出“哥哥”的那一刻。
男子的容颜缓缓展开,如一副盛世卷轴,只是唇畔的那一点微笑,就让她神魂颠倒。
即使他失了明,瞎了眼,她想,她也认了。
她却不能接受,在她为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以后,他甚至还不想娶她。
中原人不也说过,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吗?
斐休慢慢道:“我一个外人却用了部落里的神泉,应该娶你的是不是?”
舒娅想不到斐休竟然也知道,还如此说了出来,有些惊讶,有些羞涩,还有些欣喜,转过了头闷闷地答应了一声。
指腹轻轻划过小面人的唇角,这里是一点上翘的弧度,很温和,很温暖。
斐休的嘴角忍不住也是一抹笑,温声道:“如果你不嫌弃,那么,我们回去就成亲吧。”
“真的?”舒娅想不到这么长的时间,她一直若有若无地暗示,斐休都含混了过去,如今他竟然这般爽快能答应下来,果然是担心自己外来人的身份,所以在等她开口吗?
斐休道:“是。”
让他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接受和这个女子成亲,如果能,就说明他以前到底没有多喜欢过一个女子,毕竟到了谁都可以接受的地步,又或者,舒娅就是他喜欢的女子,只是他暂时忘了那种感觉而已。
如果不能,那就说明他真的病入膏肓了,只能去找合适他的药了。
舒娅听见他这般回答,很是开心,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身上,搂着他的肩膀脖子,满口“哥哥哥哥”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