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春生等不到刘桂荣的回答,便对元宝说,“要不咱去秋生的屋子里吧。”
“好。”元宝应了一声,爬上炕抱她的线盒子,苏春生抱起了被子。
“春生啊——”刘桂荣喊了一声后,便从炕沿上站了起来。
元宝和苏春生早有准备,元宝在炕上直接直跪了起来,苏秋生拉着苏巧巧也进了门儿,苏春生把行李放下冷冷地看着刘桂荣,“要不要我去找里正,再把街坊邻里都请来,把今天的事儿说清楚?”
刘桂荣跪不下去了。
“春生啊,娘错了,都是娘的不是,娘从今而后好好干活儿,啥事儿都听你的,听元宝的,只要你让我能见上你爹一面儿……”刘桂荣终于彻底服软了。
元宝暗叹了一声:真不容易!
苏春生的态度并没松动,“娘,说实话,我不信你!”
元宝心中大恸,要品尝过怎样的伤害,才能对原本最信任最依赖的母亲说出这样的话?!
而苏春生却绝对有理由这样怀疑。
刘桂荣脸红,并不是因懊悔和难过,而是因苏春生看穿了她的把戏,十分焦急。
元宝想,刘桂荣此时的表现,定会让苏氏兄弟彻底失望的。
果然,苏秋生垂下头去,默默地退后,和刘桂荣拉开了一点距离。
“不然……我发个誓吧!”刘桂荣到了此时还在想她自己的事儿。
苏春生摆了摆手,“娘,你先别,就算你发了誓,我也不一定能再找到爹,爹走了也说不定啊,就算找到了,爹不回来,我能有啥法子?为啥让娘去呢,我这不是想,娘若跪在那门前哭一哭,或许管用呢!”
苏春生这话可谓狠毒,但元宝理解苏春生。
见苏春生说完后又去抱行李,刘桂荣急了,“春生啊,我……我都听你的,可,你千万别糊弄娘啊,不然的话,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用上这样恶毒的诅咒,元宝觉得,和刘桂荣比起来,苏春生其实一点都不狠毒。
最后,在苏春生的引导下,刘桂荣同意出四百个钱让刘福财和刘福贵去县城找苏友旺,而这四百个钱由刘桂荣个人负担,以后每个月至少打六百文钱的络子,其中五百文还家用钱,剩下的一百文还这次的费用。
不管刘氏兄弟这次进城的结果如何,刘桂荣都发下了毒誓,以后在苏友旺不在的时候,由苏春生和元宝当家,她全力配合。
“总算管住了一个。”苏春生忙碌了一上午后,躺在炕上苦笑。
元宝有点后悔,“我看你那两个舅舅靠不住,他们要是拿了钱随便转一圈儿,说根本没见到人,咱们能怎么办?娘怎么就那么信他们?!”说自己的亲生儿子就“天打雷劈”,说自己的弟弟就是满脸赔笑,一个劲儿地道辛苦,刘桂荣的大脑回路也不知是怎么长的。
苏春生冷笑,“我私下里对舅舅说了,用娘怀孕的理由问爹要银子,不管要回来多少,都分他们一半儿,如果他们能劝动爹回来和娘和离,就给他们每人二两银子的报酬!”
“哈哈!”元宝欢笑,“这样他们一定会看在钱的份上尽力的,而爹听了这个消息,短时间内一定不会再打咱们的主意了,相公,你真聪明啊!”
苏春生神色惨然,“这是聪明吗?!我算是想明白了,只要不要脸,狠得下心来,就行!”他翻身抱住元宝,“元宝,我很怕,怕自己有一天变得像爹那样……”
“不会的!”元宝用力地回抱着苏春生,“相公,你是我见过的最能干,最聪明善良的人……”她的眼角有些湿润,“你这样对他们也是没办法啊!”
有这样的父母,就是把孩子一步步逼上了绝路,而在挣扎求生中保持住善良的本心,这是很难的,元宝唯一能做的,便只有和他们一路同行,相互依偎。
“元宝,”苏春生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你陪着我,我才有这么大的胆子,才觉得自己还算是个人,不然的话,我都撑不下去了!”
元宝,在苏春生满是黑暗的生活中象征着心灵的慰藉和对未来的希望,也是他人性中留存下的最美好的那一面。
元宝不知道该怎么劝慰苏春生,只能默默地听着耳边苏春生静静的心跳声,过了好一会儿,元宝又想起来一个事儿,“爹会见他们吗?”
苏春生并没回答,元宝抬头看时,发现苏春生已经睡着了。
刘氏兄弟第二天一早从家里出发,第三天的下午便从县城回来了。
“大姐啊,”刘氏兄弟笑嘻嘻地进门儿,身上带着淡薄的酒气,“我们从县城回来了。”
元宝皱了皱眉,打发了自己屋子里的那些小姑娘,紧跟着刘氏兄弟进了堂屋,这个时辰从县城回来,得今日一大早就出发,而他们身上的酒气过了大半日都还没散尽,那一早上得喝了多少?是在县城喝的吗?
刘桂荣给刘氏兄弟倒茶的手都是抖的,“他大舅,你们累坏了吧!”
刘氏兄弟先看眼大剌剌自顾坐下的元宝,见刘桂荣没说什么,只得也对元宝的到来无视。
刘福贵说,“大姐啊,我们见到姐夫了,这姐夫客气的,昨晚请酒,今天早上还又请的……”
刘桂荣笑了,因羞涩和兴奋脸上带着红晕,“那个……他……有没有说……”
刘福贵截断了刘桂荣未说完的话,“姐夫听说大姐又有了,可高兴了,不过他县城里还有些事,说是等忙过了这阵子就回来。”
元宝发出“嗤——”地一声冷笑,三个大人都听见了,刘福贵神色不变,刘福财对元宝横眉立目,而刘桂荣则幽幽地叹息了一声,“他啊,总是那样,”又犹犹豫豫地问,“听说那个女人……你们……见到了吗?”
“唉,大姐呀,”刘福贵做出了一副知心人的样子,“哪个男人不想三妻四妾,我姐夫人长得整齐,又能干,还有法子抓钱,这都是免不了的,不过,再怎么说,也没人能越过你去不是?到啥时候你可都是我姐夫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姐啊,你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该懂这个理儿,大度点!”
听了刘福贵这番无比流利顺畅的劝说,元宝终于相信,刘氏兄弟是见到苏友旺了。
如果没有苏友旺的“传授”和“教导”甚至那两顿酒,刘福贵是说不来这些的,就算能说出来,态度也不会这么良好,贪心的他们,是不会无缘无故替旁人说好话的,就算一母同胞也不例外,何况是苏友旺这个外姓人,倘若没有好处,他们现在一定会对刘桂荣落井下石极尽奚落之能事的。
可是,苏友旺为啥会耐下心来,和刘氏兄弟费钱费力地虚以蛇委呢?
不得不说,虽然经过了几件事儿,元宝对苏友旺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刻,等到她明白苏友旺从刘氏兄弟这里打探消息的用意后,恨不得立刻将苏友旺碎尸万段。
刘桂荣则神色安然地点了点头,“我懂,我都明白的。”不知是在装贤惠,还是心知大势已去放弃了挣扎。
刘福财“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家里还有活儿,我得赶紧回去了。”现在家家户户正在忙春耕,反正苏家的钱也拿到手了。
刘福贵拉了刘福财一把,“一年到头不上门儿,咱和姐拉拉家常咋了?”
刘桂荣连连点头。
刘福财说,“我饿了,这还没吃饭呢!”
刘福贵一顿,看向了刘桂荣。
刘桂荣刚要张嘴留这兄弟两个吃晚饭,元宝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刘桂荣只得把嘴闭上了,对刘家人不能客气,这是元宝的一贯原则。
刘福财和刘福贵对视了一眼,同时向元宝看去,眼神都很不善,元宝面带冷笑,毫不退让地和他们的目光相撞,大有一言不合就开骂的架势。
“啊,”刘福财显然比刘福贵要油滑一些,“大姐啊,孩子娘又给你添了个大侄子呢,这不刚满了月……”这就是公然地要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