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桂荣开口骂自己之前,元宝注意到了刘桂荣那片刻的惊愣,这说明,元宝对付刘桂荣的法子还是管用的,刘桂荣并不是完全不懂道理,她心里知道得很清楚,她是没理的,苏氏兄弟“不孝”的罪名根本就不成立,而她更不敢到外面去说。
当刘桂荣开始骂自己时,元宝有些傻了,她真没想到,在刘桂荣的心里,自己一直这样的一种存在——“抢”走了刘桂荣的儿子,而且还是一抢就抢了两个!
如果刘桂荣现在所有的不满都是因自己造成的,那元宝还真不在乎将这一切都说清楚,算明白!
“娘,”元宝开口时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你说用银子来拉拢他们俩个,你还真就说对了,”她挑衅地看着刘桂荣,“娘若是有能耐,也用银子来拉拢啊!他们一定会听你的!”很是惋惜地摇了摇头说,“可是娘没这手段啊,以往我就不说了,自打我来了苏家,经娘手里糟蹋的银子,可比娘挣的多太多了,被爹偷走和被刘家赖去的就是一百两,平日里被裴氏昧下的都不用算了……”
刘桂荣满脸涨红,“我们家的事儿,不用你管!”
“好!”元宝立刻应声儿,“既然不用我管,那咱们就算算吧,往日里我养家的花销就不说了,就算爹这一场丧事加上娘这一次生产,到现在快五十两的银子都花出去了,娘把银子还我吧,我马上滚,不对,我凭什么滚?!这房子是我花银子赎回来的,巧巧也是,都得给我留下!”
“你……”刘桂荣手指颤抖地指向元宝,又求助地看向苏氏兄弟,可苏氏兄弟都低下了头,因为元宝说的没错。
“我什么我?”元宝继续讥笑道,“娘以为装傻就行了?娘既然这么有骨气,怎么每日里好吃好喝的还知道往自己嘴里填呢?你说我用银子拉拢了他们兄弟,那是他们兄弟知道感恩,不像娘吃了我的,喝了我的,还忘恩负义地骂我!”
一个月子坐下来,刘桂荣整个人都胖了不止一圈儿,那张脸圆得跟小面盆儿似的,根本看不出生产时的凶险,其实不光刘桂荣,苏家所有人,包括大病了一场的苏春生、刚满月的双胞胎和在这里打工的有根娘俩个,都是面色红润身强体健,一个月差不多二十两银子的补药、补品、高档伙食吃下去,真不是白白丢在水里的。
可就像元宝说的,旁人吃了她的,都领情,偏生刘桂荣只顾着嫉妒,根本就不念元宝的好!
刘桂荣捶胸顿足地朝苏氏兄弟喊,“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娘被旁人指着鼻子骂?你们到底还是不是我生的,我养的?!”
元宝继续接口,“娘刚才不都说了他们没良心了吗?而且,这当初生下他们,也不是他们求你的啊,是娘自己为了拢住爹的心,为了有依靠才生的吧?!”
其实还有更难听的话,元宝没说出口,别的孩子元宝不了解内情,这双胞胎是怎么怀上的,元宝可是一清二楚,根本就是刘桂荣贪图快乐,被苏友旺又骗|色又骗财的。
确切地说,苏友旺是为了骗财不得已应付的刘桂荣,反倒是刘桂荣贪图苏友旺的“色”!至于孩子,根本就是意外的产物,在刘桂荣心里什么都不是,要不然,刚才刘桂荣也不能就那么大剌剌地说将两个孩子溺死!
“至于养恩,咱可以算算啊,”元宝冷冷地看着刘桂荣,“你养了相公四年,然后就开始用相公的月例银子了,这么多年,相公往家用里填了多少,你自己心里有数!所以相公根本就不欠你的!不欠这个家的!”
“秋生你养得倒是多些,算到去年腊月我当家,满打满算也就是七年!但那是你一个人养的吗?爹和相公就不算了吗?!我替秋生给爹办丧事了,还在你生产的时候救了你一命,这样算下来,秋生也不欠你的,不欠这个家的!”
“至于巧巧,那根本就是我赎回来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快别说什么生恩养恩的话,让旁人笑话!还有双胞胎,自打出生那日起就不是你养活的,以后我更不在乎请个奶妈子的月钱,哪里就非你不可了?!”元宝看了看被她说愣了的几个孩子,忽然来了戏谑的心情,“我劝娘不如改嫁吧,这家里本来不多你一个,可既然娘那么有骨气,不肯让我养,不如用这种方法彻底离开家得了!”
除了元宝之外的人都傻了,这种算账方式,他们简直闻所未闻,让刘桂荣改嫁的主意,更是让人意想不到。
“啊——,啊——,你们不能这样,我不走啊,我不改嫁啊——”刘桂荣又一次大叫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她不再是虚张声势,而是真的害怕了。
改嫁、奶妈啥的,元宝不过是随口乱说,她只是不想让刘桂荣觉得他们没办法制裁刘桂荣这个当娘的罢了。
元宝却不知道,在她算的这笔帐里,苏家的孩子欠不欠刘桂荣的真不好说,毕竟,血脉亲情不是用银钱就能衡量的,刘桂荣再不对,孩子们对她也是有感情的。
可元宝此时如果说,苏家每个人都欠她的,那却是无人可以反驳的,就算元宝现在要求苏家的五个孩子都给她为奴为婢,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因为苏家欠下元宝的银钱数额是摆在那里的!
更何况,元宝现在可不光是有银子,她的背后还有倪忠和倪俊飞,随便拽出一个来,都不是苏家能得罪得起的,因此,就算刘桂荣现在再憎恨元宝,也不敢说动元宝一个手指头——元宝已经不是苏家的童养媳了,而是倪家有头有脸的下人!
就算刘桂荣可以不改嫁,但当元宝买下了苏家所有的孩子和这个小院子,刘桂荣还有什么呢?刘桂荣能不害怕嘛?!
元宝见彻底把刘桂荣吓唬住了,这才带着得意的笑,转身回屋,苏氏兄弟还是有点不忍心的,而且刘桂荣这边死死地抱着苏春生的胳膊呢,苏春生想走也走不了,苏秋生不放心,就在一旁陪着。
“娘,”苏春生并没急于挣脱,而是难得地温言劝说起来,“元宝说的话,句句属实,至于你愿不愿意改嫁,那都另外说着,”对思想完全得之于这个时空教导的苏春生来说,刘桂荣改嫁是他难以接受的,幸好他也看出来了,元宝是在吓唬刘桂荣,所以并没着急,“但从今往后你对元宝顺从些,这倒是应该的。”苏春生破天荒地用上了“顺从”这个词汇,说明他已承认了元宝在苏家地位的改变。
刘桂荣敏感地听懂了这个词,然后,她再想想元宝刚刚算的那笔账,心里就彻底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本是奴婢出身的刘桂荣又怎么可能弄不清楚这么浅显的道理呢?!
刘桂荣有点后悔,假如当初她努力一点赚钱养家,不把元宝卖了,那么元宝是不是到现在依旧是苏家的童养媳呢?到时候,无论元宝赚了多少银子,给家里用都是应该的,她也不必受这样的委屈了!
说来说去,这都怪元宝太精怪,还有苏友旺太能惹祸了,另外,刘桂荣哀叹一声,也是自己命不好啊,怎么就留不住元宝这棵摇钱树呢!
总之,刘桂荣依然不认为她自己有什么责任,把经她手糟蹋的一百两银子,自动忽略不计了。
刘桂荣松开苏春生的手臂时,脸色虽然灰败,但还算平静,她悄声地问,“春生啊,元宝到底有多少银子?她哪来的这么些银子?”
元宝算的这笔帐,刘桂荣私下里也算过的,元宝的确是没多说,但刘桂荣就是想不明白,元宝怎么弄到的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