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盏左手捏着右手手臂，使劲儿地捏了捏。

“裴盏！裴盏～”

青年接过宫人递上的帕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和脸上，“来了。”

见他终于练完了，周自柔立马跳起来，跑到他身边，抓着他的右手手臂，欢快地催促道：“走吧走吧，我们快走。”

裴盏被她拖着，脸色有些难看，他唇色泛白，干得起皮：“好。”

终究是自己说的话，哭着也要兑现。

裴盏朝身后使了一个眼色，叫人去叫五公主和长公主来东宫一趟。

周自柔则依旧兀自拉着他，抓着他的手更是紧紧的，生怕他走不快。

“柔柔……”裴盏叫住她，“你先等一等，不用这么急。”

周自柔停下，不乐意了。

“你是不是骗我？”

裴盏不动声色：“我不过是想问你一句，你想好怎么招待她们了吗？现在传膳倒是不晚，不过可能没甚新鲜，宫里的食物都是一样，二位公主也早吃腻了。”

“……”周自柔昂起小脸，“她们什么时候来？”

“差不多，用晚膳的时候。”

“……你说的好像挺对，那样的话我可能得要亲自下厨才行。”想了想，周自柔又说，“不过也可以不吃呀，我们聊聊天就好了。”

裴盏苦笑。

“我饿了，柔柔。”

周自柔脸垮下来：“你饿了，关我什么事。”

裴盏脸色一僵。

话像是卡在喉咙里：“柔柔……”

周自柔见不得他这么可怜的样子，“你脸怎么了？”

她踮起脚尖，手心贴上他的额头，不烫。

“不是发烧……那你脸色怎么这么白，裴盏，你是不是受伤了？”

裴盏说没有。

周自柔眯起眼，猝然抓着他右手小臂：“你确定吗？”

裴盏垂眼，看着她的乌瞳里清清淡淡没有丝毫情绪暴露。

“……”周自柔盯不过他，便皱着眉毛移开眼。

“你在怀疑什么？柔柔。”

裴盏唇角缓缓勾起。

周自柔微微一怔，“我哪有怀疑什么，不过是刚刚看你右手有些无力，便关心两句而已。”

她低着头，只留头顶给他，裴盏却不能忽略她刚刚突兀的古怪。

过了一会。

周自柔不情不愿地扯了扯他：“你走不走。”

他一直站在这里，来往的宫人早已打量了他们几眼。

裴盏克制住自己的异样。

他慢慢学会自我浇灭心中的怒与哀，看了她一眼。

算了。

裴盏出声：“刚刚练习射击时间久了，手上自然渐渐没了力气。柔柔，你下次再要这样防备我，我会很伤心的。”

他抬起手，又要去揉揉她的头。

周自柔不由自主地咬住嘴唇，她才不相信他的解释。心里像是被一根绳子扯住，她躲开他的手，裴盏手立马顿住，缓缓握成拳头，周自柔看了一眼：“不要揉我头，会长不高的。”

裴盏瞧她。

“你不知道吗？小时候大人常说不能乱摸别人的头。”

周自柔站在一丈之外。

“我不知道，因为我娘很早就死了，她没跟我说过这话。”裴盏脸色难看，慢慢地垂下手，在身侧握成拳。

周自柔咽了咽口水。

“哦。”

～

回去的路上，周自柔依旧没有去主动跟裴盏说话。

裴盏当然也没有主动跟她说话。

他估计还在生气呢。

裴盏当然生气，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周自柔始终与他保持距离，裴盏脸越来越黑。

周自柔小小地叹息一声，刚刚差点撕破脸了。

都逼得小变态提起他娘了……周自柔再急切疯狂，也及时压制住了自己。

可即使这样，周自柔还是怕她忍不住直接撩起裴盏的袖子看，便离得远了些。可心里，想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伤口的那股冲动一直在奋力驱使着她。

去拉开看看……去看一眼，到底是不是银针留下的伤！

知道被人怀疑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如果他真的是无辜倒也罢了，可周自柔的直觉告诉她！就是裴盏！即使不是他亲自下的杀手，也是他派人指示的，反正……跟他脱不了关系！

所以即使，裴盏现在表现得再无辜，周自柔也不太相信他。

没有任何证据，裴盏也没有丝毫心虚。

周自柔完全看不出纰漏。

真相到底是什么……裴盏那么坦然，不会真的不是他吧……

想着想着，周自柔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她摇摆不定，惴惴不安地走在他身后，进屋了都没有发觉，她保持着原有的步调，没注意到裴盏突然停了下来，一下子撞了上去，撞到他的后背。

“呃。”

“到了。”裴盏转过身，冷冷的落下一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周自柔眨了下眼。

“五公主和长公主？”她看向他身后，空无一人的室内，“没有人啊。”

“你不是说她们会来？”

裴盏拧眉：“你急什么？”

好吧，周自柔闭嘴。

裴盏轻声解释：“她们待会儿就会来，我既答应你了，便不会说话不算数。”

周自柔绕开他，温吞地往里迈步，她打算就在这儿等着人来。

一只手颓然拦住她，周自柔低头，她还没反应过来，裴盏就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一眨眼的时间，周自柔以公主抱的姿势挂在他身上。

裴盏抱着人，还往外走了出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放我下来，公主她们待会就到了……”

“你为何那么在意她们？”

“因为她们是我在意的人呀。”

裴盏一双眼睛漆黑：“那我呢？”

“我是你在意的人吗？”

周自柔沉默，她突然的沉默让裴盏越来越阴沉。

周自柔却说：“那你先回答我，周天霸的死，与你有关吗？”

青年垂眸，浓密得像是鸦羽一般的睫毛投在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上，形成一道浅浅的扇形阴影。

“与我无关。”裴盏淡笑，“柔柔，我跟你说过了，不是我。”

“你终是不信我。”

周自柔视线下移，缓缓地落在他手臂上，执拗地说：“那你让我看看你的手，我就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