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凝固一样。
周自柔此刻还挂在裴盏身上,他抱着她,稳稳当当,但看他脸色,完全有随时可能丢下她的预兆。
周自柔唇线拉直,并不后悔她这句话。
正是僵持不下之际,门前传来脚步声。
周自柔看过去,五公主与长公主这时到了。
“长姐,你说太子叫我们来是干嘛?”五公主一脸不情不愿,正粘在长公主身后。
周自柔小声:“放我下来。”
“……”
裴盏不动。
周自柔看他,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今晚等我。”裴盏眸色很深,探究地看着她。
周自柔死死咬着唇。
这句话并非陈述句,裴盏的意思明显到她已经立马察觉。
——放我下来。
——好啊,今晚等我?不然就不放。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周自柔咬唇。
“嗯?”他嗓音微哑。
裴盏知道,若是平日里,周自柔绝对不会答应,他不过是仗着长公主和五公主今天来。
周自柔垂下眼皮,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这声音在她自己都听不到的程度下,裴盏听见了,并将她放了下来。
已然是进了屋,二位公主都看见了。五公主愣怔片刻,看看他们如此旁若无人的亲密,内心惊讶,不经意和裴盏的视线对上,她立刻移开。
上一次在褚龍台上,裴盏勃然大怒的样子还在五公主心里挥之不去,早就留了阴影了。
她现在挺害怕这个太子“弟弟”的。
裴盏和长公主互看一眼,接着都颔首似地点点头,就当是问好。
轻轻地捏了一下少女柔荑,裴盏走后,长公主上前,五公主瑟缩一下,见人走了,也忙跟上。
“阿柔,你……还好吧?”
她们都听说周小少爷遇害的事情了。
~
二位公主一直在东宫待到几近亥时。
裴盏听红儿回禀说她们还没有走,眸光晦暗不明,他敲着桌子,这动作暴露了他的不耐烦。
屋外倏尔吹过的一道风将窗户吹得劈啪作响,这夜里又冷又危险。
红儿说:“周姑娘问,二位公主能在东宫留宿一夜吗?”
裴盏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二位公主想留宿?”
红儿点点头。
他心中讥讽:“孤在宫中所待时间不久,你叫她问问父皇有没有这种规矩,若是有,留宿的话,孤这东宫自然是欢迎的。”
红儿将话一五一十传达。
五公主拍桌:“他堂堂太子,在宫里这些时日也该知道宫规了,明明就知道没有这个规矩……”
在这个太子面前,五公主发现自己总是憋屈又无力,她又颓弃坐下,不满道:“我和长姐不过就是留在他东宫住一夜!阿柔丧弟,我们留下来陪一陪她,这样都不行,他为何如此吝啬?”
长公主沉稳,看她:“好了。”
“既然太子不欢迎,我们也不好再留在此。”
“那阿柔怎么办……?”
长公主看了看五公主,再看看低下头的周自柔。
“太子不让我们留宿,可没有说不让我们邀请阿柔去广苓宫。”长公主头脑清晰。
五公主猛然抬头:“对呀!长姐,我们可以带阿柔回你宫里,再不济,去我宫里也是可以的。”
长公主:“对。”
这样可行吗?周自柔看着她们,脚却跟着她们动作一道站了起来。
说走就走,五公主叫人帮忙收拾了周自柔的衣物,连夜就要拐人走。像极了要带姊妹回娘家的娘家人。
“这个带吗?阿柔。”五公主指了指她一条裙子。
周自柔看着衣橱里,思忖片刻:“带一件就好了吧。”
五公主不解:“为何?”
“我应该明天就得回来了。”周自柔眼神清明。
五公主更不解了:“你去长姐宫里住,多住几天是自然的,就算他是太子,也是没办法拐走你的。”
周自柔心里却相信裴盏是有办法的,他心狠手辣起来,谁也不知道他的模样。
“带一件就好了。”她仍然这样说。
带了一套换洗衣物,周自柔度过今晚就好了,她还没有忘记要找真凶的正事。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再过一个月,现在的皇上就要驾崩了,裴盏领旨登基,那时候要杀掉裴盏,恐怕难上加难。
没错,如果裴盏真是真凶的话,周自柔决定,她要杀了他。
她执意如此,长公主和五公主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周自柔袱一包裹,同二位公主走出院子,宫人提着两盏灯,在沉沉的昏暗里亮起微弱的光。
视野很难将大范围看清。周自柔提起裙子,跨过门槛之时,听见一位宫女猝然道:“太,太子殿下。”
惊慌失措的她同镇定挺拔的青年形成鲜明对比。
在黑暗里,目光穿透空气直直朝周自柔射来,周自柔能明显地感受到由此传来的犀利与尖锐的紧张感。
青年立于门外,温润的嗓音道:“二位公主如此慌张,是要带孤的人去哪儿?”
周自柔迈出去的脚停了一秒,接着又坦然地迈了进来。她知道她走不了了。
五公主听见宫女叫出声时便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她害怕……“长姐。”五公主去拉长公主的袖口,听见裴盏说话,又仿佛回到了那天裴盏咬牙切齿地念着她大名的时候。
长公主拉着周自柔的手,紧了紧。
~
周自柔被一只遒劲有力的手推到床上。
她后背顿时疼了一下。
“裴盏。”周自柔皱起眉。
青年眼睛通红,像是沾了血色。
“为什么要走?”
周自柔:“我只是去长公主殿里住一晚。”
裴盏压着她,手扶上她的后背,周自柔脊梁瞬间蹿凉,裴盏又问:“住一晚,嗯?”
周自柔乖乖嗯道,她的声线透出几分生怯。
是真的怕了。
他阖上眼皮,在满屋的漆黑里深深吸气:“那怎么不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