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宫阙到了夜间气势依旧不减,层层叠叠好似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
楚承望登上鸣凤台,看着这个环形建筑周遭被梨花层层包围,地上的红毯年年换新,不知多少佳人曾在上面轻歌曼舞。
银发纷飞乱了他的视线,漆黑双目透不出情绪。年轻的皇帝仿佛只是碰巧走到这里,走到这个平常用来举行皇家宴会的地方,一个人散散心,逛一逛。
有帘幔清扬,有月光似幻,盏盏宫灯由远及近,铺到鸣凤台前,像陨落的星河。
楚承望的视线从地面移开,停留在画楼的屋檐上。
鸣凤台中央呈圆柱形,周遭用流水间隔开来,再在外围起一座高楼将舞台包围。因为是环形建筑,六层的高楼每一层都悬挂着一圈红灯笼。
这些灯笼在风中彼此击打摇晃,交织出一片明暗景致。
他伸出手,掌心恰好接住飘落的纯白花瓣,还来不及细赏,它又随风而去。
“皇上,夜深露重,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吧。”鸣凤台下的公公看着自己一手服侍到长大的皇帝站在风口一动不动,这一站就是两三个时辰。他担心皇帝的身体,因而不顾规矩进来劝阻,好在皇帝并未怪罪。
楚承望岂止是不怪罪,简直连身影都未曾动过一下,“今晚是去谁那里?”
公公停顿一刻才回复,“启禀皇上,是陈贵妃处。”
“告诉她,朕不过去了。”楚承望说着,终于挪动了身形,却是往鸣凤台深处走去,那一头白发与满树梨花渐次融到一处,很快便吞没了他的背影。
身后人的脚步声伴随叹息声一起远离,楚承望皱眉停在一株梨树下,脑海中闪过昨日在街市上救下的那个蒙面白衣女子,她眼角旁清冷的梅花渐渐与眼前花枝重合在一处,突然而至的心慌让他快速转身逃离了这个地方。
“原来,我也会害怕,”楚承望走出鸣凤台前,到底还是没敢像往常一样,将头转回去望哪怕一眼。
“洛靖阳,你赢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一点一点照亮屋内景致。弯腰伏在桌案上一夜未眠的人,将画笔一扔,整个人向后摊在了椅子上,“我尽力了。”
阿阮揉揉眼睛,看画上的人有着天真的眼神,仰起头看烟花的脸不喑世事,笑容干净纯粹。
人生若只如初见。
“阿阮,你想念她吗?”
“二少……”阿阮收拾着纸笔,不忍回答。
“她这么蠢,早就该死了,”骆成威合上眼睛,再睁开时,恢复了往常冷峻模样,“将这幅画好好收拾收拾,给荆王殿下送去。”
骆宅的人一到王府,就被迎进了书房里,楚敬乾亲手接过画,挂在了墙上。
楚叔看着自家主子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古情之一字,最折磨人。
“本王不喜欢骆成威这个人,可却很喜欢他的画,”楚敬乾久久凝视着画中的人,突然冷笑一声,“果真风流浪子,画女人画多了罢?能把女子画得这么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