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这就是咱们李府最近三年来的所有收支账目,俱已齐全无误,请您核查。”
“嗯,知道了,就先放在那里吧。何管家,这些年来,为了咱们李府和老太爷,你鞍前马后的,也非常辛苦,受了不少累。”
“少爷,谈不上辛苦。这些都是作奴才的应该做的,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奴才一定照办。”
“好,你有这个态度,我就很满意了。这不,老太爷将府中庶务交给我打理,我呢,过去懒散惯了,也没上心过这方面的事情。另外,咱府上的事,还是你经手的多,经验丰富,往后还要大力仰仗你才是。”
“少爷您夸奖了,奴才做的事情虽说是多了些,有那么点心得,不过还是少爷年轻有为,才俊过人,在您的执掌下,咱们李府的家业肯定会芝麻开花节节高。”
一边说着,何六一边偷眼观瞧着少爷的表情。看到富贵少爷的脸上跟往常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意,他那一颗紧绷的心才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不过,何管家,这凡事呐,都要有个章法。常言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拿咱们府上来说,也不能例外,各项收支吧,总要有个章程不是。最近几天,府上也不是太忙,你呢,就再受受累,把咱们府上沿用的收支定例理一理,给我誊写一份明细,你看行吗?”
“好的,少爷,我这就去办。”
“另外,对府上三年来的账目,你也要理一个纲目出来,要不然这一大堆账,让人一看就头晕脑胀了。”
“还有一件事,你要亲自安排好。”
“少爷,您说?”
“等会你安排个得力的人,从账房支上五百两银子,送到少夫人娘家去。”
“这,少夫人娘家......”
“怎么啦?没有听明白?”
“听,听明白了。不过少爷,这么大一笔银子,您是不是还要与老太爷知会一声?”
在里间屋候着的黑二姑,听到富贵安排何六给家里送五百两银子的事情,心里不由得陡然一沉,暗道,这个富贵,虽然是好心好意,但是这也太着急一点了吧。眼见的这才执掌府中庶务几天,就先着急忙慌的自己耙子上搂草,让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呢?如果这样做了,可以说无私也有弊啊。不妥,不妥,自己可要尽快的劝一劝他。
想到这里,她着急的在房间内踱着步,随手就要挑开门帘出去。秋菊见了,赶紧扯住少夫人的衣襟,向外面呶着嘴,示意少夫人,少爷和何六都在外间呢,千万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黑二姑这才回过神来,的确,刚才是自己心急了一些。想到这里,她感激的看了看秋菊,微微以目致谢。
何六一边嗫喏着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坐在书桌后的富贵。他看见少爷坦然自若的坐在椅子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奇。
少爷一只手搭在花梨木椅子扶手上摩挲着,另一只手却在玩弄着一只手牌。
奥,恍然之间他记起来了,老太爷已经跟他明确交代过,今后让富贵执掌庶务,还给了他手牌信物,见手牌就如同见到老太爷本人。
看来自己上了几岁年纪,人老了,不中用了。还是昨天喝酒喝高了的缘故。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甚至有些懊悔,自忖不该多问那一句请示老太爷的话了。
“嗯,好,奴才明白了,这就去办。”
何六嘴里连连答应着,随手用衣角悄悄擦拭了额角的汗珠,然后便告退着走出了房间。
今天几个回合下来,何六是体会到了,这个富贵少爷,自己今后可轻视不得。这年轻人的手段,丝毫不亚于上了年岁的老太爷。往后,自己要有点眼力劲,凡事多动动脑筋,还要悠着点,不要自己找不痛快。
他转念一想,他们李府自己的银子,愿意给谁就给谁呗,省下的银子再多,也变不成自己的。既然人家少爷当家,就说了算,他爱咋滴,就咋滴吧。自己作为一个外人,干里没你的份,湿里也没你的份,瞎掺和个茄子?
但是,他的心中貌似又有些不甘,少爷这才刚刚执掌庶务几天,就私自决定动用这么大一笔开销,还要不要请示老太爷?不然的话,往后,这李府还不变了天。
看来,李府的天,很可能就要变了。
按照何六的想法,自己让人抱过这一大摞账目来的想法,摆明了还有这么一层意思。他想,少爷过去根本没有接触过府上的账目,可以说对此一窍不通,就是给他几本子账,他能看出个啥子来。所以,就把府上最近三年的收支账目统统搬来了,而独独没有提供一个汇总的纲目。对府上收支的成例,他虽然烂熟于心,但是也留了个心眼,如果少爷不问,他感觉自己没有必要早早的拿出来。
他的本意,是想让少爷亲眼看到这一大堆账目,老虎吃天,无从下口,就这样走个过场,知难而退,最后不了了之,皆大欢喜,也就这么地了。
真是没有想到,少爷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企图,还让他尽快拿一个汇总的纲目和府上的收支定例过来。
看来,这富贵少爷可精明着呐。并不是他原来想象的,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分不清五谷稻禾的富家子弟,更不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羔子。
少爷这人,也颇有些心机呢。这五百两银子的事情,到底是少爷想试探我的忠诚,还是另外藏有玄机?
精明的何六,想到了这一层,只是他还没有想到,也不会想到,少爷还有一波接着一波的大招。
为啥?
现在不光有少爷,背后还有黑二姑呢。
等待他的,是福是祸?只能是走着瞧了。
这才是:
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经不只靠旧臣。
长江后浪推前浪,
一辈新人换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