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暗暗为她捏一把汗的时候,却听周慎用十足平和的语气道:“你不用回地牢了,在这看守堂门吧。”
“堂门?我?”卢琛儿还在装傻,伸出右手食指,怯生生的指着自己,此刻录事连忙小声提醒,“愣着干嘛?还不谢谢大人!”
“哦,多谢大人。”卢琛儿忙跪下,行了个大礼。
周慎拂袖,进了堂内。
卢琛儿理好衣裳,站去了堂前左侧,刚刚问路的小兄弟笑嘻嘻道:“我们还真有缘,你刚来问路,转眼咱们就一起值守了,我叫陆龙,你呢?”
“我叫大宝。”卢琛儿小声回道;“陆哥,咱们在这值守,平日都要负责什么啊?”
“其实很轻松的。”陆龙笑的憨厚,“没事的时候就站在这,若是周大人有需要,就会喊我们进去。”
他说完又笑笑,“最近恰逢太后寿辰,周大人也没什么大事吩咐,无非也就是看好南郚的礼品。”
那龙图腾果真在大堂内,卢琛儿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半分,下一步,只要勘探到那东西被周慎放在哪,这件事情就完成了一大半。
未时,周慎果真喊了陆龙进去,卢琛儿站在门外,用余光勘察着。
只见陆龙轻车熟路的拿起桌案底下的抹布和掸子,走到窗沿桌边还有角落旁轻轻擦拭。
周慎在低头批着折子,半响那桌案上的折子摞的如同小山一样高,只听他道:“外头的那个,进来。”
卢琛儿忙走上前,小心翼翼,轻声喊道:“大人,您喊我。”
“你叫什么?”周慎没抬头,一遍划着折子,一遍漫不经心的问。
“回大人,我叫大宝。”
“哦大宝。”周慎终于抬起头,指着桌案的那堆折子道:“把这个搬去卷宗阁。”
“好的大人。”卢琛儿憨憨一笑,转念又问:“大人,那卷宗阁在哪里?”
此话一出,周慎倒猛然一愣,他差点忘记眼前这个人是有多路痴了,他不耐烦的用笔尖指向北面,“就在那后头,实在找不到,可以问。”
能说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好的大人。”卢琛儿慌忙伸出手,抱起那堆折子,刚转身,却被厉声喝止,“站住,你回来。”
卢琛儿虽脸抹了些灰,但手却是骗不了人的,刚刚伸手抱折子的一瞬间,白嫩的小手被周慎尽收眼底。
“把折子放回来。”周慎双眼如炬,容不得她犹豫片刻,她只能装傻般,战战兢兢的放回原处。
一只大手猛然攥了上来,准确的说,是用力的捏住了她的小手,她这才发觉不对,只顾着用灰尘抹脸,却忘记在手上做功课了。
素闻周慎疑心病很重,对待下人更是苛责甚至过分狠厉,若是被他察觉自己在骗她,怕是得死的很难看。
想到这里,她后背蹭蹭往外直冒冷汗,只见周慎玩味的挑眉,眉下的鹰眼却容不得半点欺瞒,“大宝?你这手可不像是干粗活的手啊?”
“嘿嘿。”卢琛儿再次傻模傻样的笑,“大人,俺娘就我这一个儿子,舍不得我干粗活脏活,家里的事情都有我几个妹妹做。不过,自从俺娘离去,俺就没有饭吃了……这才迫不得已寻来京城,他们告诉俺,京城机会多,能混上饭吃。”
突如其来的朴实倒令周慎为之动容,他曾经又何尝不是家里捧上天的宝呢?
只可惜天不遂愿,一场莫须有的罪名,他全家被杀,父母惨死在他的面前,全府上下,只有他免于这场祸难,逃出生天。
自那时起,他就再也没有大少爷的待遇,什么锦衣玉食,山珍海味,都是妄想,他生命中只剩下和狗抢饭,和乞丐为了一口沾满灰尘的馒头打的头破血流。
“罢了。”他眼眶微润,旧时的记忆一旦回忆起来,总是令人惆怅满怀,他摆摆手,“你把东西抱走吧。”
晚些时候,卢琛儿和冯信知下了工。冯信知十分惊讶,刚来一日她竟可以混到周慎身前做事,这样虽说离成功更进一步,危险却也加重不少。
他在客栈好一顿叮嘱她万事小心,可卢琛儿坐在窗棂边,心思却早就被马清玄填满。
她离开马府数日,竟未曾见他来寻她,果然,浪子是不会回头的,她又在傻傻的期待什么呢。
“大宝,大宝?”冯信知斟了热茶,还细心的跟小二要了姜片,地牢湿寒,冬日又冷,当值一天,身上的寒气也加重不少,他端到她眼前,让她喝下暖暖身子。
卢琛儿闻言,伸手覆上那杯温热的茶汤。
冯信知见她心不在焉,还以为她在发愁接下来的计划,于是温声安慰,“大宝,你放心,明日我想办法查出那珍宝所在,再过一日咱们就去给他换出来。”
“好。”她声音柔软,如同抽了丝的海绵,“东西应该在大堂,明日我想办法进去侍候。”
“那,大宝,我给你打的热水在旁边,你记得把脸上的灰洗了,早些就寝,明日还得当值。”
“谢谢先生。”冯信知关上门的刹那,被这句先生喊得心口一颤,这‘先生’或许是指老师,但单单这样听去,却像是新时代在喊他‘老公’。
他心尖様出别样的情绪,走回自己的屋内,透过窗棂看着那轮皎月微微一笑。
若真如赵靖所言,找齐四把钥匙便能回去,那他和她,是不是可以更进一步。
罗门赵府,鎏金碧玉,看上去如此富贵竟不像是个寻常百姓家。
马清玄抬腿就要往里进,却被赵靖忙拦下,他全然没了往日的淡定,一张脸是说不清的紧张和复杂。
“怎么?”马清玄扬起嘴角,“前辈还有什么顾虑?这可是您的家啊。”
“我……”赵靖抬眼看向那熟悉的门匾,募然的待在原地踌躇不前,“咱们还是……”
“还是赶紧进去吧。”马清玄可不管那么多,一脚踢开那门,长驱直入。
整个赵府宛若迷宫,进门便是各色花草药材,马清玄背着手,从铺满石子路的小道走过,再往里,才看到一排排屋舍。
“行啊前辈。”马清玄伸手拍了拍赵靖的肩,“你师傅这是给你留了个大家产啊。”
赵靖苦笑,家产确实是多,东西确实是宝,但如今,却算不得是他的。
马清玄来了京城,暗处有白寅带队守护,明处也有周慎骆平,即使是硬闯宫门他也不怕,更何况是个大势已去的区区赵府。
好一阵儿,赵府才有人迎了出来,为首的是个男子,看起来甚是魁梧,他身后跟着个女人,倒是清秀。
男子挑眉,起初看到马清玄不以为然,但紧接着扫到他身旁的赵靖,一张脸大惊失色,“赵靖!”
女子见了赵靖,一双眼泛起微光,却不曾言语,只是微微低垂着头。
“你回来干什么?”男子宛若被人踩住了尾巴,暴躁起来,“怎么,你还嫌我们赵家被你害的不够惨吗?我爹被你害死,你还有脸回来……滚出去!”
“欸!”马清玄抱着手臂,一脸威严,“能别这么激动吗?过分激动倒像是贼喊捉贼了,客人都来了,不烹茶接待,这像话吗?”
男子一愣,错愕道:“你是何人?”
“我?”马清玄轻笑,随之一拳将眼前男人捶晕,揉了两下手腕这才笑道:“我是你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