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喜宫里,和风微雨。
姜盈袖在袅袅的香烟缭绕里,眼带哀婉的看向观音画像,胳膊缓缓的提起来,扯住画的一角,将画纸掀开来,露出了里头的壁龛。
壁龛里躺着一只精神的虎头鞋。
姜盈袖至今都无法忘记,她那日疲软在大雨里,身子兀自向前倾斜的握住了地上的那只虎头鞋,任由雨水浇湿自己的发丝,但是她都不愿意起来。
捧着那只虎头鞋,轻轻的贴在脸庞。
双眼泪茫茫,仰头对上漆黑无光的雨夜,她笑得怔狂,又疯魔,最后被下人们拉回了殿中,手指还是没有松开这只虎头鞋。
“吾儿……”
“你可恨母后啊!”
姜盈袖的声音低哑的开口,她这些年来自问没有对不起旁人,但是她的小儿子,成了她这辈子无法原谅自己的罪孽。
她分明一生那么强横,可是偏偏对着小儿子没有能保护柱!
姜盈袖知晓前朝的议论也没有错,她虽然牵着谢珩的手踏入金銮殿,但是她从来没有将母亲的心思独给了谢珩。
每每看到谢珩的那张脸,她就会担心小儿子的遭遇,也会不自主的怪罪在谢珩的身上。
好像若不是为了谢珩,那些人就不会舍弃她的小儿子。
姜盈袖也知晓谢珩是没有过错的,但是她的心,很难当作无事发生的接纳!
也许并不是恨了谢珩,而是无法原谅自己的无用。
姜盈袖这些年来不断的礼佛诵经,想要弥补当年的罪孽,她念得大多是无量寿经,一半为谢珩祈祷,另一半是为小儿子。
可是再多的诵经,都无法消弭内心的痛苦。
她尝试着端平两碗水,但是生为母亲,她总是端不平的,对谢珩自幼照顾着,她自幼亏欠着小儿子,后来想着补偿不了小的,就不要对大的那般的爱吧!
但是最后——
变得两边都没有做到很好。
***
在十里坡送别了姜茶后。
姜卿言在折返的路上,本想着寻机会逃跑,但是谢珩一直寸步不离,还浅笑温柔,目光含着春波,就连她想去小树丛里有的放矢,他也要跟着去站岗。
“娘子……你好了没有!”
谢珩身子慵懒的背靠在松柏上。
嘴里叼着一片银杏叶。
一身白衣长袍,衬得他温润儒雅,但是那双带着散漫目光,将他拉入了玩世不恭的行列,他悠闲地宛如来到郊外游玩。
姜卿言蹲在草丛里,有一瞬觉得尿失禁。
谢珩离自己就几步之远,眸光狡黠的看向身边,周围都是枝丫和野草,一旦跑动定然会“簌”声一片,谢珩转身便能很快追上来。
姜卿言涨红了脸色,眸光还在狐疑的思忖着。
“你好了没有?”
谢珩许是等的不耐烦了,姜卿言被声音弄得有些羞红了脸庞,此时男人的声音还在戏谑的开口:“需不需要我帮你?”
姜卿言惊得抬起了脸庞,男人的肩膀果然动了动,吓得她快速抓起身旁的湿土,愤慨的朝男人丢过去,“色胚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谢珩灵活的躲闪开,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但是没有什么声音,倒是符合他一贯的温和。
姜卿言快速的直起身体,放下了裙摆,满脸高傲和冷漠的走向大路上,看着本来候在管道上宫人都散了去。
此时大道至简,空空旷旷的。
姜卿言蹙着眉头,整个人怔在原地,来时分明有浩浩荡荡的人群,但是此刻居然全部消失不见,好像是被人设了清扫的魔法。
这简直是让人意外。
姜卿言将仇恨的目光对上远处的罪魁祸首,男人握着一支树杈,慢悠悠的走过来,看着她时,目光还是那般的漫步经心,藏着些许的迷惑不解。
眉头蹙着的困惑,还在质问她。
“为何这般的看我?”
“那些人呢?”
“什么人?”
谢珩耸了耸肩,装作依旧不明白,最后不紧不慢的走了两步,目光假模假式的看向两边,最后佯装怒意的开口:“靠!这些狗奴才,居然丢下我们逃了?”
姜卿言难以置信的看向谢珩。
你在编?
编的还挺好的啊!
姜卿言看着谢珩那脸上的着急还没有卸下来,她也不再去看,双手抱胸,瞥开那鄙视的目光,虽然说在宫里,他是皇上而她是皇后。
理应是她低人一等。
可是在这荒郊野外里,谁又比谁高贵呢?
姜卿言也只有这个时候是最自在的,而且穿着农妇的衣裳,她更有一种简单的感觉,甚至敢对谢珩颐指气使。
毕竟她从前也做过皇上。
而面前的男人,可没有做过皇后啊!
“信你……”
“这山里,恐怕就有鬼了。”
姜卿言冷哼着呼吸,谢珩上前拍了拍姜卿言的肩,笑着开口,呼到姜卿言的耳边,“娘子……你说我们这上京寻亲,带那么多的侍从,是不是太招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