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宫,流云殿。
姜卿言回宫后,第一桩事便是看望了沈娉婷。
她从华檀妆支支吾吾的口吻里,明白若是此次想要救姜姒,那么必然得要回宫求一求沈国相的爱女。
既然那些事情,是父亲出于爱女所为,那么沈娉婷的言语自然管用。
姜卿言也信任沈娉婷与人为善。
此时她看着沈娉婷,女人本来优哉游哉的靠在窗边,细细品茗手里新摘的白茶,眸光落在姜卿言的脸庞时,面色忽而变了情绪,快速将茶盏放落。
“妹妹——”
“你怎么来了?”
沈娉婷抬手支走身旁的人,面色关切的步上前来,言语姜卿言的脸色有些憔悴,又提起此次出京一事,“可是在外头吃得不惯。”
姜卿言被沈娉婷的关心弄了个糊涂,从前沈娉婷温柔,但是没有这般熟络的关心,她倒是有些迷惑了。
只是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沈娉婷这人本就完美得让人寻不出错处,此时也就是多了一层滤镜,好像她理应这般的让人舒服。
“沈姐姐,我有一事相求。”
姜卿言在沈娉婷的面前从不端架子,两人都是以最亲切的称谓呼唤,此时沈娉婷瞬间松掉了握住姜卿言胳膊的手,然后低着头长叹一口气。
“你说的是阿姒姐的事吧!”
“嗯。”
沈娉婷面色凝重的转身,声音压低几分,“阿姒姐做的事太过荒唐!尤其是太后前脚给萧府赐了嘉赏,这不过几日便出了这档子事。”
嘉赏是给萧家功勋时,封了萧十三的侯位后,本想着给萧老夫人“教子有方”的赞许,但是萧老夫人年逾八十,而且早就封了一品诰命。
后来太后思绪,便给了姜姒封赏,并念姜姒守寡十年,赐了一座“贞节牌坊”,那是永安城里“唯二”的丰碑。
这座比当年赏赐给萧老夫人的那座还要气派。
如今成了众人讨伐的原因。
“阿卿……我不知晓你为何来寻我,可是我眼下想帮,也属实为难啊!你不会怪姐姐吧!”
沈娉婷的言语苦涩。
姜卿言平静的摇了摇头,微笑着道:“那怎么会?”
“欸!”
沈娉婷长吁一口气,眉眼里锁着为难和担忧,当真爱莫能助。
“不过……我听说司管我阿姐案件的人是国相!我不求沈姐姐能救阿姐,只是希望能在国相面前说上一句,若能高抬贵手?那便是阿姐的福气。”
“当真是我阿爹?”
沈娉婷蹙着眉头,见姜卿言颔首点头,瞬间喜笑颜开,上前便一脸释然的模样,“若是我阿爹,那便好办了!”
“阿卿……我不会让阿姒姐受屈的!若是我阿爹能帮,我必定会让他帮,自幼我们一同长大,亲如姊妹,就算是你后来成了皇后,也是将我当姐姐看待……我甚是念着呢!”
“嗯。”
“只是我阿爹这人……”
“怎么了?”
“有些顽固。”
沈娉婷在殿中踱步,眉头又蹙了起来,像是在思索解决的办法,最后看向姜卿言,眸光露着为难的颜色。
“我阿爹这人在处理公事上,一向铁面无私!阿卿……若是我前去说,他断然是生气,他最忌讳我参与这些,若你能出面……许是会有转机,他应会顾着太后和姜府的颜面。”
***
姜卿言离开流云殿后。
面色落寞。
目光往前探去,看见了白芷撑着一面白色的油纸伞前来,伞面缓缓的压下,黑影斜切在姜卿言的脸庞上。
白芷注意着姜卿言那双没有光亮的眸子,担忧道:“皇贵妃娘娘,怎么说?可是能去沈国相面前……”
姜卿言抬起眸光,但是没有言语。
“主儿,奴婢觉得您没有必要去求她的,如今您和皇上这般的好,若是开口,他断然答应,大小姐断然不会受到影响,你不是说并没有证据吗?”
只是害怕小人。
姜卿言知晓白芷的话语没有错,不过是谢珩开口一句话的事,可是沈国相既然是为了沈娉婷,那么这桩解决了,下一桩呢?
他扫了威风,断然不会轻易收手。
这世界上最不怕正义的敌手,每一个人的心里最是忌惮那些阴暗的小人。
姜卿言觉得沈国相便是这般的人。
他决然不是君子。
没有君子会拿一名女子的名声说事,这也不是君子愿意用的招数。
姜卿言可以求谢珩,这句话开口很容易,可是将来往后,他们姜家都不会有任何的平静了,而她既然决意离开,那么便不该徒增更多的麻烦。
她不想欠谢珩什么,至少目前没有必要,她要走得潇洒干净。
姜卿言由着白芷搀扶回到殿中,谢珩正在钦安殿处理这些日子遗留下来的政务,谢东悄悄的在门后探出半个身子,那个圆圆的脑袋让人觉得情态可爱。
“东儿,过来!”
姜卿言抬手招徕,那腼腆的小男孩蹑手蹑脚的上前,手里端着一盒蜜饯,姜卿言落眼过去,倒是有些意外,指着那金丝楠木制作的锦盒。
“里头是何物?”
姜卿言的眸眼挑起,显然在问可是给我的?
“母后,是儿臣给您做的桂花酥。”
“给我做的?”
姜卿言的梨涡凹藏,眉眼里尽是欢愉,她看着谢东时,总是能不由自主的快乐,俯身撒娇道:“那你喂母后,可好!”
谢东的脸颊瞬间粉红,有些羞涩起来,余光注意到姜卿言兀自低下脑袋,轻启开薄唇,樱花粉嫩的唇瓣,给人一种莫名的招惹娇嫩,当真是要求喂。
“好。”
谢东伸手在身上擦了擦,那干净的衣裳沾染了一些汗水,其实他的手并不脏,但是秉持礼貌,他不想给姜卿言留下任何不美好的印象。
金丝楠木的食盒打开。
谢东的眸子落眼在里头精致的糕点上,斟酌着该选择哪一块儿?比起初次见面时,小孩一脸的天真可爱,还带着一些畏惧,此时的谢东多了一分从容,不过依旧乖巧到紧张。
姜卿言知晓自己终于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