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陛下认定罗家叛国,就是因为在送亲的马车底座找出来了一大批流云箭,只要将那箭与罗家撇清关系,罗家自然是无罪了。至于宣王,可以督办此事,等案件完成之后,自然有人为宣王请功,请求立他为太子的。”
“什么人为宣王请功?”韩舞影向来诡谲善变,李心儿在她手上载过不少跟头,如今倒是学会了谨慎小心。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答应你的事,必定会做到。”韩舞影淡淡瞥了她一眼。
“不过,那箭既不是罗家的,那是谁的?”李心儿总算问到了事情的关键,韩舞影轻笑一声,仰头看向她。
“送亲队伍由罗家负责,但送的却是谕凤,那些马车拉的是谕凤的嫁妆,车上有什么,那也该是与谕凤有关才对。”
听到此言,李心儿沉下脸来,再也淡定不了了:“谕凤可是宣王的亲妹妹,这不是拉宣王下水吗?”
她有些懊恼,不该听信韩舞影的话,在韩舞影手上折损了这么多次,怎么自己还没学聪明呢,竟然差一点就被她诓住了。
李心儿的一惊一乍,只引来韩舞影一声嗤笑:“你别急。如果督办此时的人就是宣王的话,正好让宣王撇清关系。如此一来,宣王就是大义灭亲的有功之臣,登上太子之位顺理成章。且,借助此事让宣王和皇后之间产生嫌隙,到时候就看你的手段了,还不是你说什么宣王听什么了,何须再看皇后的脸色?”
韩舞影一番话,可谓说道李心儿心坎里去了。
对李心儿而言,百利而无一害,简直是完美得不能再完美。虽然舍弃了谕凤有点可惜,但一个谕凤换她以后的地位,她觉得很动心。
再者,谕凤虽说是宣王的亲妹妹,但与李心儿而言,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牺牲了也就牺牲了吧。
当即,两人一拍即合。
商量了一些实施的细节,两人面上都轻快了许多。
雨还在下,且有越下越大之势,但雨中的两人却反而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你的动作要快,如果孙兰在大牢里有任何闪失,你我的协议就作废了。”
李心儿的动作确实够快,从宫里回来不久,韩舞影就收到了李心儿送来的东西,一把桃花蒲扇。
韩舞影跟她讨要一件谕凤的东西,最好是谕凤的嫁妆。
这桃花蒲扇是由上好的金丝楠木扇骨,扇面是楚国特供的双面锦绣,李心儿拿来的这把一面绣着合欢花,另一面绣着牡丹。别小看这一把小小的扇子,光这花团锦簇的扇面就得耗费1个顶尖的绣娘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皇后为谕凤准备的嫁妆可谓是细致入微,连把扇子都想到了。
这扇子是李心儿上回在谕凤宫里瞧着不错,就拿走了。
李心儿当时的无心行为,此时却派上了大用场。
扇子是有了,但韩舞影又陷入为难了。
这扇子是宫里特制的,上哪去找个技艺高超的绣工,把她的计划实现的天衣无缝,让人看不出端倪呢!
丞相走来的时候,便看到了坐在窗前的人一脸愁绪,满目沉思。
韩舞影侧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玩着那柄扇子,盯着那扇面看得出奇。
“舞儿有何为难,为夫都替你打听好了,城南有一位绣工,虽然年级大了,但年轻时候一手双面绣做得无人能及。”
他人还未进来,小召收起了他手中的伞,高挺深邃的脸染上了一层水雾,他伸手拂去了脸上一点雨珠,笑着进了门。
“真的?”闻言,她抬眸转身,看着进来的人面露雀跃。
正是这一点儿天真的神态,与往日里她装出来的天真全然不同,往日虽然她演技精湛,但眸中却没有这种星辉。这星辉似有一种魔力,他从中看到了沉沦的自己。
“我何时骗过你?”他刮了刮她的粉嫩的鼻子,宠溺一笑。
“你让我办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喏,看看。”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递给她一看,见她眉眼间的喜意,他笑:“为夫是不是很厉害?”
“嗯嗯,厉害!”她答得很敷衍,自然引起了想要讨赏的某人不满。
“光说厉害可不行,为夫要赏赐。”
韩舞影小心翼翼收起字条,转头就看见一个嘟嘴求赏的汉子。
他高大的身材,强大的气场,配以这一幼稚的表情,尤其不搭。若是一般男子做出这翻动作来,韩舞影恐怕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但从他却有这股强大的力量,片刻之间,眼睛就蒙上了一层童稚的单纯,韩舞影从里面窥见的满天的星辉,只消片刻,他的眼睛仿佛这时间最纯粹的一方净土,只看到她的心里。
原本韩舞影从不屑于理会他这些撒娇求宠的戏码,但此时,却也听从的在他嘟起的嘴唇上啄了啄。
本来是蜻蜓点水一般,想浅尝辄止,哪知,双唇触上的瞬间,他紧闭的眼皮倏然睁开,用一种不同于刚才的魅惑眼神看向她,仿佛沉睡的雄狮被唤醒,瞬间主动权就交到了他手里。
韩舞影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这妖孽,伪装出了新境界。
他的柔软的舌长驱直入,尝尽了她口中的甘甜,直到鼻尖和口中全都是她的馨香味道,他砸吧嘴,意犹未尽的松开了她。
“这只是利息,其他的欠着晚上还。”尝到了甜头,他笑得得意。
韩舞影坐了马车,从侧门出来府直奔城南,寻到了那绣婆的住处所在。
绣婆看了一眼韩舞影的扇子,便进屋取了一小块一模一样的绣面出来,绣面上所绣的正是那大朵的合欢花。
“这……”韩舞影面有疑虑,谕凤的嫁妆这绣婆怎么会有?
“这是前些日子我那徒弟拿来请教我,我给她演示所绣的,这合欢没绣完,还是个半成品。”绣婆指了指绣面上断了线的地方。
韩舞影仔细一看,确实是还有一点没有收尾。
这扇子的改造工作今晚就要完成,若是重新绣一个肯定是来不及了,韩舞影当即要求那绣婆将扇子挑破几根细线,将那张薄如蝉翼的纸放了进去,随后绣婆用高超的绣工,正好遮掩住了挑破的地方。
一切做得天衣无缝。
等取了扇子,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韩舞影念着孙兰在狱中度日如年,当即就遣了小召将扇子送去李心儿府上,可小召很快去而复返,瘪着一张脸回来了。
“小姐,李心儿不在府里。”
不在府里?
韩舞影随即想到了一个去处,正好此地距离那院子不远,韩舞影吩咐车夫快马加鞭。
还没走几步路,在立丰街的街口碰见了李心儿的丫头夏荷。夏荷撑着一把伞,倚在街口张望,分明是替里面的的人望风。
夏荷看到路口突然出现的马车,神色慌张,就要进去通报,小召卷起车窗帘子,拿出一颗夜明珠,露出了韩舞影的脸。
夏荷吓了忙不迭的吓了一跳,她并不知道自己主子与韩舞影的协议,这个时候咋然看见韩舞影,三魂都要吓没了。
见韩舞影朝她招招手,夏荷心里暗道倒霉,却又不得不上前请安。
“你家王妃在里面?”韩舞影瞄了一眼小院子的上的木质门牌号,露出了然的神色。
夏荷张了张嘴,正在酝酿说辞的时候,从院内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夏荷惊了一跳,再去看韩舞影,却发现她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的神色,正诧异之际,屋内又是一阵杂乱的声音。
这一回,除了婴儿哭声,还有打骂声、呼救声。紧接着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各种声音中间,共同汇成了雨夜的一首哀曲。
韩舞影自然知道屋内正在发生什么,李心儿又怎么会容忍陈慕白和宣王的儿子活在这个世上。她没有同情泛滥,她本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要说起来,这个地址是她给李心儿的,她也是促成了此事的帮凶,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亦或是耻笑别人残忍呢?
韩舞影身子往后坐了坐,定了定神,她默默闭上了眼睛,将眼中所有的情绪都按捺进了心底。
她的手,在复仇路上早已经沾满了鲜血,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回。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嘈杂都结束了。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的声音,韩舞影睁开眼,收起来情绪,换上了一种让人窥不破的表情,转头看向了门口。一把油纸伞先冒出边来,随后是一双绣着山茶花的绣花鞋,鞋上湿了一大块,却不是被雨水打湿的,而是被血染透了。
透过这双鞋,依稀可见一墙之隔的院内的惨状。
但韩舞影看来,陈家覆灭,陈慕白本来就没有独活的可能,就算李心儿不杀她,自己也是要斩草除根的。
“东西好了么?”李心儿一出来,便看见了韩舞影的马车。
马车旁正不知如何是好的夏荷闻言,诧异抬眸看向了自己主子。王妃和郡主,何时这么要好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李心儿已经走到了马车便是,夏荷赶紧后退了几步,将靠近车窗的位置让给了李心儿。
“嗯,苏家寿宴开始了,你抓紧时间。”韩舞影从窗户递出来一把蒲扇,却见李心儿接过一看,嘴角一勾。
“一炷香之前,皇后去求陛下,说孙兰有孕,不宜在大牢中过夜,且罗家是不是谋反还未查清,不宜过早将罗家家眷押入大牢,免得寒了臣子的心。现在,孙兰和罗家众人应该已经回到了罗府看押。”
韩舞影点头,皇后的动作还是够快的,不过,她大概想不到,她前脚求了放出罗家众人,后脚,陈慕白母子就被李心儿一锅端了吧。
罗家虽然放出来了,但危机还未解除,只不是是将关押的地方从刑部大牢改到了罗府而已。
与李心儿告别,韩舞影的马车沿着街道继续走。
雨不停歇,大有越下越大之势,平日里喧闹的主街今日却是显得有些落寞,只有寥寥几个人在街上出摊。
韩舞影坐在马车中,听到卖山楂的声音,想着去看孙兰,给她带点儿山楂。于是挑开帘子吩咐小召去买山楂。
可挑开帘子的瞬间,听见一声蠕软而惊恐的呼救声。
“救命——”
韩舞影皱眉,眼角瞥见大雨中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拉扯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孩,那小孩约莫不过三岁多的样子,从韩舞影的角度这看到小孩的后背,但声音确是有些耳熟。
“小姐,这声音怎么好像是——?”可人听出了些不寻常的味道,神情皆是一愣。
“去看看。”
韩舞影未下车,这趟出门,为了不被人看到,她只带了小召可人已及韩一赶车。
韩舞影话音刚落,韩一已经跳下马车,快速朝雨中的一大一小走去。
那中年男人此时也感受到了落在他身上的几道目光,是以,正好抬头,却发现面前无端多了一个人影,韩一生得很威猛,不怒自威,加上此时他一行动,自带一股子肃杀之气。那男人很快就反应过来,抓着小胖子的手腕生拉硬拽的要逃跑。
“救命……”
小孩挣扎了几下,哪里拗得过力气大的成年人,中年男人抱着小孩飞快的往岔路口跑去。
韩一冷哼一声,正欲去追,周遭突然横空降临了十几道强大的杀气,韩一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自己主子,果然,十几名黑衣人将韩舞影的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韩一瞅了一眼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那中年男人,无奈叹了口气,回到马车旁。
“小姐,这些人是什么路子,竟然都是天级武士。”可人原本给韩舞影撑着一把伞,这些人一出来,可人将手中的油纸伞当做了武器,一面抵挡着敌人的进攻,一面怨念道。
她和小召都是地级武士,韩一是天级,方才一番对峙,她已看出对方竟然全都是天级巅峰武士。十几个天级巅峰武士,这阵仗已经是很吓人了。而这么多人就为了掳走那一个孩子,看来,这些人的是下了只许成功的决心。
韩舞影岿然坐在马车中未动,眼睛却时刻盯着那些人出招。虽然已经掩盖了出处,但,瞧着分明有点眼熟。
突然,一剑刺向可人的后背,小召惊呼一声,扔了手中的山楂,还未及出手,却见马车被一股强大的内力震碎,原本坐在车中的人翩然从车顶冲出,正好握住了那人执着长剑的手,也挡住了那人对可人的进攻。
韩舞影一手接过可人手中的油纸伞,撑在头上,一手握着那人的手腕,稍稍用力,只听得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那人一声哀嚎,韩舞影唇间溢出一抹笑,却并没有放开那人的手,而是将玉手上移,扯开了那黑衣人手臂上的衣服。
小召和可人借着山楂摊挂着的那盏油灯一看,那人手臂上一片羽毛刺青,分外明显!
是羽阁!
小召眯了眯眼,沉寂多日的羽阁竟然再次出手了。而这一次,派出是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高强的刺客。
以她对羽阁的了解,这大概也是羽阁最精锐的力量了吧。
小召的目光在早已经没了那一大一小两人踪影的街角定了定,神情有些复杂。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解决了他们。”
小召愣神之间,早有两个刺客一前以后夹击她,可人替她挡开了那来两人的进攻,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小召回神,重新加入了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