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工艺,还有别人看过吗?”楚帝声音阴沉,听得苏颂心神一震。
摇头如波浪鼓一般,“没有,臣知道此时兹事体大涉及我楚国根本,臣赶紧进宫面圣,这纸除了我夫妇二人并未经别人手,我们也一定守口如瓶。”
“好,你做得不错。”
楚帝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苏颂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些,知道太多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还真怕皇上为了这流云箭端了苏家呢!
“不过,以后要的流云箭泄露出去半个字,你苏家就提头来见。”
苏颂暗自抹了一把冷汗,颤颤巍巍答应了一声。
“是。那谕凤公主——”苏颂偷偷瞄了一眼楚帝的神色,正欲问话,就听得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
“陛下,宣王殿下求见。”
沉吟了一番,才听楚帝怒气颇重的声音传来。
“来得正是时候,宣。”
苏颂夫妇被楚帝挥退,如蒙大赦一般退出了养心殿,正好遇上了迎面走来的宣王。
端看宣王满面春风的模样,压根就不知里面等待着他的是怎样的狂风骤雨。
苏颂老狐狸一般的眸子眯了眯,没有走远,将出宫的路走得很慢。
很快,养心殿的大门再次开启,从里慌慌张张跑出来一人,那人连伞都没撑,从苏颂的身边跑了过去。借着小太监手里点着的宫灯,苏颂依稀看见宣王额头上血流不止,然宣王的神色却是慌乱不已,根本没有心思去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苏颂老脸上漾出了一抹笑意,这回,皇后和宣王该不好过了吧。
总算是将皇后利用苏婉儿的事情扳回了一局。
苏颂其实是不想自己的女儿与皇后走得太近的,他知道,他苏家现在所有的荣耀都是楚帝给的,一旦他显露出任何一点偏袒哪个皇子的意思来,那苏家,离灾难就不远了。
他也告诫过很多次苏婉儿,叫她不要与李语及皇后为伍,不然会给苏家引来灭顶之灾。
但苏婉儿在宫里不听他的,总贪恋皇后给她撑腰带来的这一点儿势力,苏颂摇摇头,上次苏婉儿栽在韩舞影手中,被禁足三个月年也是好事,免得她在宫里瞎搅和。
这厢苏颂夫妇踏着大雨出了宫,那厢宣王已经回到了王府。
宣王一进门,看到坐在梳妆台前倒弄护脸膏的李心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瞧瞧你干的好事!”宣王闷声闷气一屁股坐在了软塌上。
“殿下这是怎么啦?”李心儿头也没抬,语气蠕软道。
要是平时,宣王听到李心儿这媚之入骨的声音,在就心思荡漾起来,哪里还会生他的气,但此时,却是不一样。
“哼。你捅了大篓子了。”
李心儿从药膏中抬起头来,知道宣王指的是扇子的事,不以为然的轻笑一声。
“殿下真是糊涂,有什么大篓子的,那是谕凤的事情,与我们有何干系?”
“谕凤是本王亲妹妹,她背上了叛国的罪名,你以为父皇还会重视我吗?”宣王冷哼一声。
“殿下消消气。”李心儿放柔了声音,笑道:“心儿有个主意,明早早朝,殿下去与谕凤划清界限,父皇是明君,定然知道咱们与谕凤所做的事情没关系的。”
“行吗?”宣王狐疑道。
“你想啊,谕凤都是嫁到燕国去的人的,她肯定要为自己做打算,咱们就趁这次与她彻底撇清关系,免得以后她在燕国放下什么大错,还得让我们来背锅。”李心儿循循善诱很快就起了作用。
宣王听了这番话,深觉有理。
李心儿唇角一勾,知道宣王已经被她说动了,毕竟宣王的性子她最了解,十足十自私自利的人,只有不危机自身,他才不管是亲妹妹还是亲娘,他都可以舍弃。
“殿下,不过你与谕凤断绝关系,只怕母后会不高兴。”
李心儿绕着宣王的脖子,低声浅语。将宣王性子拿捏的死死的。
“哼,母后心中只有谕凤,这次闯这么大的祸,难道还要大家一起替谕凤垫背不成。”
从孙家出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但,今夜的楚都注定不会平静。
韩舞影眯了眯眼,眼见一队护卫军朝着罗家挺进,路过她的身边。
孙善云的动作倒是快,如今守在罗家门口的是刑部的人,虽然不清楚苏家的立场,但韩舞影怕混进皇后的人来,所以,还是派护卫军去守着罗家比较放心。
名义上是去看押罗家的,但护卫军是去保护罗家的。
罗府。
罗婉揉了揉酸痛的腿,任由丫头给她捏着后背。
刑部大牢哪里是人待的地方,不过待了一天时间,就浑身酸痛。
“小姐,这次幸亏托了夫人的福气,要不是夫人有孕了,哪里会这么容易放出咱们来。”丫头絮絮叨叨的话听到罗婉耳中,愣了愣,随后浮起一丝不屑。
只不过,后面的小丫头专心捏背,压根没注意到罗婉的神色变化。
“二小姐和三小姐都安顿好了吗?”罗婉在一个月前就将她的两个妹妹安排到罗家的庄子上去了,为的就是怕韩舞影不守信用,那两个妹妹跟着她在罗家受苦。
没想到,将那两人安排走,还歪打正着了。
如今罗婉孤身一人,才好好好计划接下来的路。
“二小姐和三小姐在庄子上好着呢!”小丫头语气中满是讨好,随后,瞥见窗外的雨飘进来了一些,将梨木书桌上的宣纸打湿了一一截。
“这雨这么大,奴婢将窗户关上吧。”小丫头心疼的撇了眼湿了一截的宣纸,走了过去。
罗婉偏头,瞄了一眼窗外,却正好看见一个黑影闪过,猫进了树丛,那方向是通往罗家主院静兰居的。而静兰居如今住着的就是孙兰。
罗婉先是一愣,那个黑影她没看清,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却又释然,安心的坐在椅子上,嘴角微翘。
孙兰的安危关她什么事?
那日在郊外瞥见韩舞影和孙兰几人撮合陶文杰和林靖雯,她就恨上了。
她明明和韩舞影说过,自己喜欢陶文杰,可韩舞影说什么陶文杰眼光高,不好出面。
什么眼光高,什么不好出面,不过都是忽悠她的话而已。
在韩舞影眼中,自己只是彻头彻尾的一枚棋子。
罗婉的心渐渐扭曲起来了,他们没当她是自己人,那她也不介意背叛她们一回。
想到这,罗婉无比释然的又在那软塌上躺下,招手让那小丫头继续捏背,她现在巴不得孙兰被这黑衣人弄死,才不会去管她的死活呢。
不过,那个身影似乎有点儿熟悉?好像是——
罗婉倏然睁开了眼,抬手示意丫头停住,“你去厨房帮我拿点玉米酥来,我肚子饿了。”
等那小丫头答应一声,退了出去。罗婉迅速找出了一件蓑衣披上,猫腰出了院子,朝着静兰居而去。
罗婉本就长得娇小,蓑衣又宽大,整个人都藏在蓑衣之下,倒是没有人能认出来。
罗婉捡着僻静的小道来到静兰居外,躲进了一颗大灌木丛后,透过细密的木栅栏看见院中立着一人,那人一身黑衣,正是她方才见到的那人。
那人是背对着罗婉的,但看那身影,罗婉基本已经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那人在屋外喊了一声,很快,原本昏暗的静兰居瞬间灯亮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点着一盏灯的丫头,罗婉认得,是孙兰的侍女莹儿
莹儿见到院中之人的第一反应是惊诧,随后左右瞄了一眼,迅速将那人迎进了屋中。
“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罗婉轻笑一声,忽然觉得胸口的沉闷一下子就挥散一空。
她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罗府的西角门走去。
罗府外面这两股势力她很清楚,护卫军一来,原本刑部的人都被赶到了西角门附近了。
罗婉脚程很快,拉开了西角门一看,满满当当的站满了带刀侍卫。
那群侍卫见人出来,以为有人要擅自出府,脸色很难看,罗婉上前一步,莞尔一笑:“各位大人,伯昌侯爷正在府里,就在静兰居,请你们快些去吧。”
不等罗婉说完,西角门外的那些侍卫群情激奋起来,要是抓住伯昌侯爷,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受到了升官发财的鼓舞,那些士兵一拥而入,将罗婉掩在了人群中。
罗婉方才本来就没怎么露出脸来,加上身上的蓑衣遮住了身形,那些人只听出了是个女人的声音,却不知给他们通风报信的是谁,惦记着静兰居的罗祖祖,那些侍卫哪里还有功夫去考究报信之人的身份。
所以,罗婉趁着大雨很快就溜回了自己的院子。
罗婉回屋,此时那丫头早已经将端回来了一碟玉米酥,见着一身蓑衣从门外进来的罗婉,小丫头吓得不轻。忙放下玉米酥,去帮罗婉取下蓑衣。
“大小姐……”丫头欲言又止看了一眼罗婉。
很快院外想起一阵嘈杂声,那小丫头方才去厨房的时候经过了静兰居,自然知道静兰居发生了事情,带着一丝惊恐压低的声音问道:“大小姐,奴婢方才好像看到侯爷被带走了,夫人哭得很伤心呢!”
那丫头瞄了一眼罗婉的神色,却见罗婉的面容没有一点因为孙兰伤心而有的忧虑,反而是划过一丝笑意,好似很开心。
“大小姐,你该不会……”小丫头听到了那些抓人的侍卫说过,是有人报信,所以才抓到侯爷。
想到此处,那小丫头根本不敢再往下想,抬头惊恐的看了一眼罗婉,却见一向对她还不错的罗婉脸色划过一抹狠厉,小丫头惊叫一声。
“大小姐饶命啊,奴婢必定守口如瓶。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罗婉阴狠的目光在她头上盘桓了片刻,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还需要有丫头配合,自己一时半会还找不到人替代。况且,若是将这丫头随意处置了反而有点不打自招的惹人怀疑。
所以,收敛了心思,罗婉已经决定了暂且留她一留,不过,威慑一番还是要的,当即沉下脸道:“你从小就跟在我身边,若是让我听到了不该说的话,你的命不值钱,就是可惜了你家里的父母兄弟了。”
罗婉这番威慑力十足的话,听得绿萝心惊肉跳,大小姐这是用她家人性命威胁她,她点头如捣蒜,听得罗婉挥手示意她退下,这才颤颤巍巍走出了屋。
绿萝出了院子,又着实害怕侯爷就这么被抓了,所以一路小跑到夫人的静兰居打探消息。此时的静兰居一片混乱,目睹罗叨叨被抓的孙兰,由于太过伤心忧思成疾,一时之间晕了过去,所以,静兰居的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绿萝心有不忍,平日里夫人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她家小姐都还不错,她不明白为何罗婉会做出这样背叛侯府背叛夫人的事情来,心里的良知驱使她应该去告诉夫人真相,但,想起罗婉那些威胁的话,她又犹豫了。
正在这时,绿萝丝毫不知自己鬼鬼祟祟的行径落入了身后一双眼睛中。
“绿萝,你鬼鬼祟祟干什么?”
猛然的一个声音听得绿萝心神巨颤。因为她知道识得这个声音,正是郡主派来照料夫人的宛芷姐姐。
宛芷是韩舞影从林府带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丫头之一,是韩舞影的二等丫头,因为识得医理深受韩舞影信任。宛芷祖上本来是开药材铺的,所以颇懂医理,后来在郡主府又跟着萱萱姑娘学习了一段时间,所以自从孙兰怀孕,韩舞影就派她来罗府照料孙兰的饮食起居。
宛芷怎么说也是韩舞影一手培养起来的丫头,自然心思玲珑。
本来孙兰和罗叨叨好好的,却突然有人闯进来抓人,且罗叨叨才前脚进门,后脚侍卫就进来了,颇为蹊跷。让宛芷不得不起疑。
宛芷看绿萝行为怪异,这才上前一问,谁知,才问了一句,这丫头的慌乱就都摆在了脸上。
宛芷顿时眯了眯眼,将绿萝带到了静兰居后面一处无人的地方。
韩舞影坐着房内,已经卸妆洗漱完毕,正打算上床睡觉。盯了一眼空荡荡的床,她有些晃神。
丞相今晚大概有部署,所以没有来郡主府休息。下午的走时,明明他已经与自己说过了,可为何竟还会有一些失落?
没有丞相大人暖床,她竟然有些不习惯了。
自己竟对那妖孽有了一些依赖性,韩舞影突然一笑,那笑容是轻嘲,似无奈,还包含了一些甜蜜。
韩舞影摇头一叹,收敛的心绪,突然听到门外小召来报:“离夏求见。”
离夏这个时候来,肯定不是因为郡主府的庶务,离夏是个懂分寸的,不是急事绝对不会大半夜来找自己的。
如果是急事,那就只有可能是宛芷的事情,她可是吩咐了宛芷有消息就与离夏联系的,宛芷在罗府出不来,一定是与离夏递了什么重要消息出来。
难道,孙兰出事了?
韩舞影瞬间惊出了一声冷汗,却见离夏已经小碎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