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舞影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知道她这是还在打陶文杰的主意,当下心里有了计较。
她这个人向来记仇,对于背叛了自己的人,从不手软。
韩舞影扬起嘴角,淡淡道:“婉儿,你我也算是老朋友了。你帮我这么久,我心存感激,这会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我这也没什么需要你做的事情了,以后你就自己谋出路去吧,至于你在罗家的待遇还与从前一样。”
这一番话,听得罗婉心头一喜,正愁自己走了怕韩舞影追究呢,抬眸看了韩舞影一眼,却见她始终擒着淡淡的微笑,罗婉心头厌恶至极。
韩舞影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她却清楚得很,利用她对付李心儿与陈家,表面这般无害,其实是个腹黑的主。
罗婉此时却是完全不记得,当初正是韩舞影拉了她姐妹三人一把,给深陷泥潭中的她们带去了光明,要说利用,她何尝不是利用韩舞影在罗家站稳跟脚。
说起来,韩舞影与她不过是相互合作相互利用的关系,两不相欠。
而自私的人,总是觉得全世界都欠了她,比如现在的罗婉。
“不过,你还得帮我最后做一件事,做完,你我就各自安好吧。”
韩舞影的转折拉回了罗婉的思绪,她唇角一勾,收起了鄙夷,问道:“何事?”
“你也知道,宣王当了太子,李心儿如今是太子妃了。此次流云箭之案一个关键证物就是李心儿那把扇子。这把扇子在宫里失踪了,皇上正派苏家到处在寻,听说苏家若是找不到扇子,将要全家陪葬。”
韩舞影顿了顿,罗婉抓住机会问:“这扇子里究竟写的什么?”
扇子的事情她听说过了,早上罗府一解禁,她就拍出丫头去打听消息了,所以对于韩舞影所说的立太子和扇子是证物的事情都知晓。只是那扇子失踪却是头一次听说,想到韩舞影作为楚帝的女儿,宫里的消息肯定要比自己灵通得多,这才有此一问。
她倒不是要帮韩舞影办事,而是直觉觉得,自己或许可以从中捞最后一笔,然后安心离开。
“我也就跟你说,这扇子里是流云箭的制作工艺。听说其他三国都在花重金寻找此扇子,这扇子要是落在其他三国,那楚国就危矣。”韩舞影瞥了眼罗婉神色,循循善诱。
罗婉的心思自然不会去管楚国危险不危险,她都要走了,还管这这等国家大事做什么。而是,从中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大家都在找这扇子,若是拿着扇子去燕、夏、魏国,何愁在那里立不住脚?
想到这,罗婉的心思澎湃起来,感觉对于未来有了一丝希望,当即问道:“那扇子可是在郡主手中?”
看韩舞影神神秘秘的样子,罗婉心知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的确在我手中,我早上得到线报,那扇子出现了,我的人已经拿到手了,你只需取了扇子放到李心儿府上去,你的任务就完成了。以你和李心儿的关系,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并不难。”
韩舞影殷切的眼神望着罗婉,罗婉淡笑一声,对韩舞影的主意了然。
原来韩舞影是要借这扇子去诬陷太子府,如果苏颂最后在太子府找到这扇子,那么,太子的位置只怕又不保了吧。
这计划天衣无缝,但偏偏算漏了她罗婉这一环。
罗婉此时根本没有心思帮韩舞影做这个事情,而且,罗婉虽然知道李心儿不是什么好人,但李心儿至少待她还算真心,也没做过什么实际伤害她的事情,反而是自己,给李心儿下毒。
说起来,罗婉渐渐对李心儿存了一丝愧疚之心,哪里还肯帮着韩舞影诬陷太子府?
但虽说心里有了决断,那扇子要是拿到手,一起带走岂不是可以很快在别国高枕无忧?
思虑一番后,罗婉心中已有绝断,假意答应了一声,按着韩舞影给的地址出了府。
罗婉走后,韩舞影陪着孙兰去往刑部大牢门口接罗叨叨出狱。
中宫。
皇后一大早听闻噩耗,吓得久久回不来神。
昨日先是听到陈慕白和孙子失踪的消息,今日又听到谕凤被圣上处决,且派去处决的人还是宣王,不,现在是太子了。
陈皇后处心积虑要将宣王送往太子之位,可如今得到了,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连着两日来的打击,皇后的脸色苍白的可怕。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轻颤,显示她的怒火。
那嫁妆是她亲手准备的,她很确信扇子里面并没有旁的东西,谕凤是她一手调教起来的,她也很清楚谕凤的脾性,断不可能做出危害楚国的事情。哪怕以后她当了燕国太子妃,燕国皇后,谕凤都会谨记自己作为楚国嫡公主的责任,不该做的事坚决不会做。
所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针对谕凤的一场计谋。
原以为,这个局布得天衣无缝,能将罗家打个措手不及,而现在,却是将自己给困住了。
扇子是从李心儿手中拿出来的,这其中有多少李心儿的手笔,她不得而知。中宫宫人得到的信息都是片段,在皇帝下令要处决谕凤的瞬间,中宫大门就被锁住了,如今,她成了再次被禁足的皇后。
她很想冲到楚帝面前去为谕凤求情,究竟为何要请求亲手处决他的亲妹妹。但,奈何宫门深深,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个锁住笼子里的鸟,根本没有任何自有可言。
眼下,不是谈论自由的时候,如何帮助谕凤脱险才是关键。
想到这,皇后找来宋嬷嬷,“去,打一大桶冷水来,伺候本宫沐浴。”
“娘娘!”宋嬷嬷惊呼,眼下虽然已是春天,但寒气未退全,且皇后身子这么多年都是细心调养着,早就养娇贵了,别说是凉水,平日里就是水温差了两三度,都会染病,如今一桶凉水,可不是要了皇后的命吗?
“快去。”宋嬷嬷还要再劝,被陈皇后挥手制止。
见主子心意已决,宋嬷嬷也知眼下唯有苦肉计可以博得陛下的一点怜悯之心。沉沉看了一眼皇后,终是叹了一口气出去了……
与中宫的愁云惨淡截然不同,太子府里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太子回府的时候,看见李心儿正在组织下人将宣王府的旧牌匾换下来,说起来这牌匾也不是那么旧,太子上次被废时才搬出东宫,住到这个宣王府来,如今,虽然已经恢复了太子之位,但陛下却额外有言,免去搬迁劳苦,就不用搬回东宫了,还在住在这府里。
太子见到李心儿时,脸上掩盖不住喜悦。
“心儿,多谢你,都是你的功劳。”
太子在门口也不顾在场这么多下人在,一把搂住了李心儿是细腰,看得一众下人纷纷望天,避开眼去。
“殿下,这都是你自己挣来的,你谁都不靠,靠的是你自己的实力。”李心儿挣脱了他的怀抱,替他拂去肩头的落叶,笑得和煦。
这句话是在提醒太子,不用靠着中宫也坐上了太子之位。
太子闻言,脸色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有些不禁夸:“是啊,母后的心思都放在谕凤身上了,要是母后全心全意为我谋划,那我也用不着牺牲谕凤了。”说到底,太子觉得与谕凤是亲兄妹,还是有些不忍的。
但,想坐上高位的心情很快就将这种不忍给冲淡了。
“殿下就是太善良了,那对母女踩着你头上这么多年,如今事已至此,咱们要不是先下手为强,不知道还要替她们被多少黑锅呢!”
李心儿一挑拨,太子心底最后一点儿亲情与歉疚也消散一空。
“不过,父皇不让我们搬回东宫,是不是还是不放心我?”太子忽而眉头一皱,有些忧虑。
“殿下想多了,陛下这是体恤我们搬家辛劳,虽然不住在东宫,但这‘太子府’的牌匾可是陛下亲笔御赐,且这些东西都是陛下赏赐的,他对你还是很看重的。”
太子顺着李心儿手指的方向看去,院里满满当当都是御赐之物,顿时,唇角的笑意逐渐加深。
罗婉到了城南小院从绣婆手中取走韩舞影预定的扇子,美滋滋的就往城外走去,想要尽快出城趁着天黑前赶往庄子上,接上她的两个妹妹一块前往燕国。
北燕、西夏、东魏,还是要属燕国要繁华一些,与楚国差距不大,过惯了大小姐的生活,罗婉也不想以后过得太委屈,于是,将目标定为燕国。
再说,当日燕国太子齐云成的风采她也目睹过,简直惊为天人,齐云成那种美与丞相那种谪仙一样不可亵渎的美截然不同,虽然贵气天成,但绝不是高高在上,反而是充满亲和力,仿佛一笑便能令时间阳光普照,温暖人心。
谕凤马上就要死了。那么自己姐妹三人过去,会不会还有机会成为齐国太子妃?
正当罗婉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之时,在街头遇到一队侍卫。
今日街头的侍卫格外多,罗婉早前从韩舞影那里听到消息,自然知道这些人的苏颂派来搜寻扇子的人。
可自己包袱中就躺着那柄扇子,罗婉有些忐忑了。
不过,想到自己还占着罗家大小姐的身份,稍加利用,应该出城还是不难的。
如此想来,罗婉心下稍安。
要说他明知扇子里面值钱的就是藏在里面的一张纸,为何却不干脆将纸取出来,丢了扇子好跑路呢?以罗婉的聪明才智,自然清楚知道越多越危险的道理。
这流云箭的密制之法,她还是不要看为好,看了怕是以后麻烦不断,而表明她没有看过这张纸的唯一办法就是保留完整的扇子,这扇子在她手中没有开过封,自然不会惹上麻烦。
她只打算去燕国献上扇子,换取今后的优渥生活,并不想淌这趟浑水,更不想把自己的小命搭上。
如此想着,罗婉低着头,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她知道,今日必须出城,快马加鞭离开楚国,否则,以韩舞影的疑心,明日恐怕事情就败露了,到时候要想去燕国是绝无可能的。
眼见城门口马上就要到了,罗婉心头一阵雀跃,却也跟着脚步渐渐紧张起来。
正当她埋头赶路之时,正好路过一个卖扇子的摊子。她倒是没注意摊边小贩见到她过来时,顿时眼放亮光。
“哎,你怎么偷我扇子!抓贼啦,快帮我抓住这个偷扇子的贼,偷我扇子了!”
小贩冲着罗婉一通喊,“偷扇子”几个字落在不远处的侍卫耳中,引起了高度警惕。
苏大人给他们下了死命令,今日之内必须找到那柄扇子,此时正是毫无头绪,却听到这一声喊,顿时所有侍卫都警惕起来,朝着扇子摊走去,仿佛换发出了新的希望。
罗婉被这一变故吓懵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街边竟然有人冤枉她?!
而且好巧不巧,说她偷的就是扇子。
再一看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侍卫,罗婉可以肯定,这个摊贩绝对是故意的。而整她之人,大概就是韩舞影,因为只有韩舞影知道她会去取扇子。
来不及细心,罗婉已经被两个侍卫抓住了胳膊。
“大哥听我说啊,我没偷扇子!快放开我啊!”
罗婉的挣扎在早就两眼冒光的侍卫跟前显然起不到一丁点的作用,不管偷没偷,眼下他们也是心急如焚,死马当活马医了。
“别吵,偷没偷搜搜身不就行了?”一个圆脸是侍卫一把捂住了罗婉的嘴巴,示意另一个侍卫搜身。
“这……”另一个廋高侍卫犹豫,毕竟当街对一个女子搜身,有些不妥。
“别磨蹭了,官爷,她偷了我的扇子,在她包里,我看见她塞进了包裹里的。”
小贩挤进了人群中,笑呵呵的望着那个廋高侍卫,意思是示意他搜包裹。
廋高侍卫点点头,毫不犹豫将罗婉紧紧拽在手中的包裹扯了过来,抖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两把扇子,那小贩捡起其中一把比较普通的扇子,笑道:“这是我摊位上的。另一把不是我的,我不认识,不过这把扇子做工着实不错啊。”
众人顺着小贩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了那把双面绣扇子上。这不就是他们找了一整天的扇子嘛!
“拿下她!”侍卫首领一声令下,罗婉瞬间被绑成了一个粽子。
她想发声,奈何嘴巴被死死捂住,只是支支吾吾了几声,就被带到了刑部大牢。
罗婉一走,小召从街角出来,给了那卖扇子的小贩一锭银子,目送着罗婉毫无招架力的押送走了。
“小召姐姐,小姐为何要让人将罗婉的嘴巴捂住?”问话的是小召身边一个穿着松花色裙子的小丫头托着腮帮子问小召,这是府里进来不久的小丫头,白蔷,这小丫头年纪轻,又是个三等丫头,平日里哪里见过这种世面,要不是小姐有意培养她,小召是不会带她出来的,怕她误事。不过,这丫头虽然年纪小,但身手却很不错,看得出来乐叔教的很用心。
好比,方才往罗婉包裹中塞的那把扇子,就是白蔷做的,所以,小召耐心给她解释道:“罗婉说到底还是罗家人,要是不让人捂住她的嘴巴,她到处说自己是罗家小姐,在大街之上,有损罗家的声誉。况且,罗家刚从流云箭的案子中摘出来,不能再卷进去。所以,小姐在是为了保护罗家,明白吗?”
白蔷点点头,笑着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块木牌,递给小召,一脸讨赏的表情。
“小召姐姐你看,我刚刚放扇子时摸到了她包裹里有块身份牌,我就顺手掏出来了。”
将手中的木牌献宝似的摊在手心,小召定睛一看,木牌上面清晰清晰的刻着一个“罗”字。
这罗婉真是不省心,都要跑路了还揣着罗家身份牌,差点误了大事。
小召笑眯眯的回身,捏了捏笑得一脸天真的白蔷,赞道:“你做得非常好!”
闻言,白蔷莞尔一笑。
她并不是蠢,只是呆萌而已,关键时候智商还是在线,韩府出来的人,哪有蠢的……
刑部大牢不远处的一处隐蔽的角落,韩舞影让孙兰和罗叨叨先回府去了,故意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看这一出戏。目送这罗婉押进了大牢,她甩甩身上的柳絮,去了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