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谕凤出事,扇子出自李心儿之手,她就曾怀疑过太子与此事有没有关系,没想到,太子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为了权力自请处决亲妹妹。
陈皇后感觉心一下子塌了,她帮了一辈子的人,竟然是个白眼狼!
可笑!可悲可叹!
“我再问你,你禁足之后,太子可曾来看过你?不过也怪不得太子殿下,如今太子殿下远在燕国呢!太子去燕国难道是去找谕凤叙旧吗?你真是天真!大概再有几日,你便能见着谕凤公主了,娘娘且再忍忍吧。”
韩舞影说着哈哈一笑,看到这老巫婆这么颓废的表情,果然这么爽!
“我求求你,你救救凤儿吧,求你帮帮她,以后我们什么都听你的……”陈皇后突然发了疯朝韩舞影跪过来,片刻就挪到了韩舞影跟前。盯着韩舞影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陈皇后心思一沉,这个小贱人果然不是这么好骗的!
“呵,皇后娘娘莫不是健忘?谕凤三番两次构陷我,我为何要救她?再说,我虽然心胸宽大,但没大到要救害我母亲的仇人之女。你说是不是,娘娘?”
陈皇后一惊,从那双古井一般的眸子中看到了一抹冷冽,这抹冷冽越来越明显,就像当年的事情一般,呼之欲出!
“你竟然知道十五年前的事?你果然和那个贱人一样难缠。”陈皇后脸色陡然一变,眼中划过一抹狠厉,朝着韩舞影猛扑而来,顺手甩出了一个大耳刮子,但,手还没触到她的脸,就被她一手抓住了。抓得紧紧的,仿佛要把陈皇后的手腕掰断。
就在陈皇后差点痛晕过去的档口,韩舞影猛然一推,陈皇后往后倒退十几步,后背撞在了那张桌几上,几上的书散了一地、
陈皇后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从嘴角溢出一丝,挂在她的唇边,分外瘆人!
十五年前楚帝霸占臣子之妻这段往事自然是无人敢提的,楚帝也下了封口令,没人敢说与韩舞影听。那她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陈皇后狠狠盯着那双充满冷芒的眼眸,冷芒中的亮光一闪而过,她好像终于抓住了什么重点,癫笑一声,语气尖锐。
“你果然有问题,你果然不是皇上的血脉!哈哈哈……那个贱人,死都死了,还要来害我,哈哈,真是贱人……”
“啪——”
就在陈皇后一口一个贱人的时候,脸上挨了重重的一个大耳刮。韩舞影甩了甩吃痛的右手,冷冷道:“死都要死了,嘴巴还不干净。”
陈皇后顶着一张红肿的脸,目眦尽裂,血丝布满了她的眼睛,那双眼睛看起来要吃人。
“你来替那个贱人报仇来了,不过,你报仇该找正主去,哈哈哈……”
“皇上迟早跑不了的,你放心,他很快就能去给你做伴。”韩舞影眯了眯眼。
“皇上?哈哈哈,你找错人了……”
韩舞影皱眉,回眸,发现那个疯婆子已经双目放空,毫无精神。任由她再怎么问话都不再回答。
韩舞影面色凝重出了宫门,守在殿外的万公公上前一步。
“郡主,陛下让老奴来看看。”
韩舞影皱眉,知道楚帝这是派他来听的,怕她与皇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毕竟来之前,楚帝就交代过她,不许与皇后提谕凤的事情。
“嗯,你有心了。去回禀陛下,皇后的病已经已经治好了。”
“是。老奴知道怎么回禀,请郡主放心。”万公公垂眸,老脸露出了然的神色。
皇后病好了,就不再需要请太医,也不再需要给中宫送药了,殿内的情形他刚刚听得很清楚,皇后这下怕是要一病不起了。不过,韩舞影意思是让皇后病故。他自然是照办。
且刚刚他遣走了殿外所有的守卫,对于里面的对话自然是无人知晓。他回去只需禀告陛下,韩舞影就是让医女给陈皇后看病,再没有说别的了即可。
万公公将中宫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调走了,偌大的宫殿只留了一个信得过的人送饭即可,中宫这下彻底封闭了……
陈皇后本来连日来的风寒本就没好,韩舞影走后,对太子的失望和对谕凤的担忧,以及对林其瑜、韩舞影的恨,在这三重煎熬之下,身体一下子就跨了。
夜晚,便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之际,思绪回到了过去。
……
十五年前。
“夫人,用力啊!马上就要出来了!”产婆急切的声音在偌大的宫殿里显得格外响亮。
宣和殿内,进进出出的宫人,异常忙碌。
林其瑜躺在凌乱的床上,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滚落,想到这九个月以来受到的煎熬,她有气无力的闭上了眼。不如就此随他而去吧。
想到那个英气的男人,她凭着最后一口气,猛然睁开了眼,她不能死,韩家不能绝后。
“哇……”
伴随着一声啼哭,整个大殿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夫人要是有什么不测,怕是所有人都要陪葬。
“皇上驾……”
“瑜儿……”太监宣唱还没有结束,一身明晃晃龙袍的楚帝就冲进了产房。
“皇上!”林其瑜勉强支撑起身子,露出受宠若惊的娇羞模样,柔弱的表情配上她苍白无力的脸,看得楚帝心中一柔,说不出的怜惜。
要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和他的女儿,她何须与大楚权利最顶端的这个男人虚与委蛇。林其瑜掩去了眼中的厌恶,将奶娘唤了过来。
“皇上,这是我们的女儿,你看看。”想到女儿就要认贼作父,她心中一痛,但为了女儿的安危,她别无他法。想必他应该明白自己的苦心吧,不知九泉之下,他见到自己会不会怪罪?
“真是个可爱的丫头,瑜儿,可想好了名字?”楚帝逗弄着奶娘怀中的小包子,满脸的慈爱。
林其瑜为他诞下一女,他自然欣喜。虽然他宫中早已经儿女成堆,但都不及眼前这一个,只因为她是林其瑜生下的。
“不如叫舞影?”
楚帝一听,思绪回到了早年间初见林其瑜的那日,那时他还未登基,她也还是林国公府的嫡小姐。在林国公府的榆树下,她翩翩起舞。
从此,他再也忘不了那个身影。为了得到她,可谓是费尽心机,哪怕她早已嫁人,他依然从未忘怀。
楚帝展颜一笑,正要开口赞一声好名字,却听林其瑜说道:
“叫韩舞影。”
楚帝面色一顿,还未及展开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眼中一抹厉光一闪而过。既是自己的女儿,为何还要姓韩?那个他最痛恨的姓氏。
“皇上,求您为舞儿考虑。我毕竟是韩肖的妻子,韩家的当家主母。我生的孩儿如果姓赵,不仅皇上您要受人诟病,落得一个强抢臣妻的恶名。舞儿长大后也要受人非议,忍受指指点点。”
既然是为女儿考虑,楚帝面色稍缓,本想说,谁敢非议?但一见林其瑜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终是退了一步。
“那就依你吧!”楚帝顺势擦去了林其瑜脸上的泪痕,语气稍有不虞:“只是……白白便宜了韩家。”
想到那个英气逼人,处处压自己一头的男子,他心里始终不快。
林其瑜见目的已经达到,便顺着楚帝的意宽慰了几句。楚帝的神色这才缓和。
“皇上,皇后求见。”皇帝身边的万总管小意请示道。
“宣!”许是刚得一女,楚帝的面色容光焕发,语气中透着说不出的快意。
“妹妹辛苦了,快些躺好,虚礼就不必了。”
刚朝楚帝行完礼,陈皇后见林其瑜要起身朝自己行礼,赶紧出声制止。
“皇后来得正好,舞儿以后总不好一直住在这宣和殿,你择一间宫殿给她们母女住吧。”
宣和宫是楚帝的寝宫,林其瑜只是暂住,听这意思是要让她母女二人长居宫中了?
陈皇后心里一滞,舞儿?这么快就为这女婴取好了名字,当时太子出生,楚帝可是一个月才想起为太子取名。
这差别待遇可不要太大,往后林氏母女在宫中长住,那自己岂不是连站的地儿都没有了?
思及此,陈皇后故作为难的道:“皇上,这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
楚帝的语气明显冷了下来,陈皇后心中一凛,只得硬着头皮道:
“皇上,皇室血脉还是谨慎些为好!”
林其瑜的心一沉,心思千回百转。
当日听闻韩肖战死沙场,她曾一度想随他而去。但当时她的肚中已经有了两周的胎儿,她不得不忍着蚀骨之痛,为韩家留下这道血脉。
人算不如天算,与战报一起传入韩府的是一道宣她进宫的圣旨。
在她失去丈夫的那一晚,楚帝便强要了她的身子,将她幽禁在这宣和殿中。
如果得知她怀的是韩家骨肉,楚帝怎么会让她安然无恙的生下这胎?所以,迫不得已,她只能向楚帝谎称这是皇家血脉。
事情走到这一步了,如果败露,不仅她的女儿会没命,恐怕连她身后的林国公府都要覆灭。
想到这,林其瑜本就毫无血色的面容又苍白了几分。林其瑜强忍着身上的剧痛,伏跪在地,颤声说道:
“皇上,舞儿确实是皇上的亲骨肉,妾身以性命起誓,不敢欺君。”
性命?在他走的那一刻,她早已不在乎这条烂命了,她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嘲讽。
林其瑜向来不以“妾身”自居,这一声,可谓是将姿态摆的极低。
楚帝精明的眼眸看向地上那瘦弱的身影,目光微动,终是扶起了地上那人。
“朕自是信你。”
随即,冷眼扫了一眼陈皇后,拂袖而去。
直至傍晚时分,楚帝再也没有踏足宣和殿一步,以他对林其瑜的重视程度,这是十分反常的举动。
林其瑜越想越不安,楚帝多疑,今日虽然侥幸躲过一劫,但陈皇后今日的话就像一颗种子,这疑窦一旦种下,只会疯长不休。
心下一横,林其瑜已经有了决断。望了一眼躺在摇椅中冲她傻笑的女儿,她心里百般滋味,一滴热泪划过她的脸颊。
“小姐?”周嬷嬷轻声唤了一声。
周嬷嬷是林其瑜的奶娘,自小便在她左右伺候,是这宫里她唯一信得过的人。
林其瑜脸上闪过一丝决绝,她若不死,必定不休。
她取出两块帕子,咬破了右手中指,字字泣血。不多时,两块帕子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她又从头上取出一个楠木发簪,不知按动了哪里,那发簪一分为二。将一块帕子小心翼翼的卷起来放进了发簪,然后将簪子递给周嬷嬷。
“待我舞儿长大,将这发簪交给她,让她千万保护好自己。”
林其瑜做这一切的时候都是当着周嬷嬷的面,自然不怕以后舞儿打不开发簪。
“小姐……”周嬷嬷知道自家小姐的打算,跪在地上,早已经泣不成声。
林其瑜不理会周嬷嬷,找出一根白绫,然后将另一条帕子紧紧拽在手心里,这是给楚帝的,也是她为舞儿做的最后一个安排。
做好这一切,她转身望了一眼摇椅中的人儿,满脸不舍,但终究是踏上了凳子。
舞儿,娘对不起你,没能好好护你长大……
楚帝守着那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眼中寒芒毕现。此时,她绝美的面容已经苍白得可怕。
楚帝站起身,面无表情,唯有拽着那张帕子微微颤抖的右手,显示他暴怒的内心。
那帕子上的内容不外乎强调韩舞影的身份,并恳请将韩舞影送出宫去,指定由周嬷嬷护送出宫。
她这是在跟自己以死明志么?楚帝心中一痛,这个他唯一入得了他的眼的女人就这么决绝的离他而去了,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有弄清韩家军的下落。
韩肖死后,令四国闻风丧胆的韩家军竟然一夜之间蒸发了,他岂能坐视这样一股不受控的力量存在?
本想在林其瑜的身上打听到一点什么,但他什么消息都还没得到,她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来人,传朕口谕,皇后失德,当留在中宫自省。没有朕的旨意,再不准踏出中宫半步,任何人不得去中宫请安。”
将皇后禁足,他心中的怒气依然还未消减,扫了一眼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宫人,缓缓道:
“宣和殿宫人全部杖毙,除了她。”
楚帝手指的正是周嬷嬷,周嬷嬷是林其瑜的奶娘,且林其瑜临终的血书上就替了要周嬷嬷照顾韩舞影。周嬷嬷伏地磕了一个响头,朗声道:“奴婢恳请照顾小小姐。”
“哦?”楚帝脸色闪过变幻莫测的神色,突然话锋一转“瑜儿去世前可留下什么东西?”
周嬷嬷不敢隐瞒,小心翼翼将那簪子递了上去。那簪子是已故的林老国公当年花重金为小姐打造的,簪子机关精巧,表面却是一点痕迹也没有,周嬷嬷心里腹诽,面色却是恭恭敬敬。
楚帝仔细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
难道是自己太多疑了?
最后,还是要周嬷嬷做出封口保证,否则诛周家九族。
随即,他看到了周嬷嬷怀中那个粉嫩的婴儿,目光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既然姓韩,也就不必留养在宫中。宣林国公觐见!”
……
陈皇后翻了个身,重重咳嗽几声,闪过一丝不甘心。
这个贱人!
还是让她瞒天过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