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听得赵姑姑双腿一软,这罪名足够浣衣局所有人陪葬的了。她诺诺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临走,恶狠狠盯了张莺莺一眼。亏她平日里对张莺莺还挺看重的,哪成想差点连小命都搭在她手里。
“好了,张莺莺你也别做垂死挣扎了。本郡主办案向来讲究证据确凿。这木盆泼出来的水有泡沫,应是木盆边上染上了皂角。皂角只有浣衣局有,浣衣局是跑不掉了。赵姑姑,对吧?”
赵姑姑已经吓得听不到韩舞影的声音了,只听得一阵嗡嗡响,看见韩舞影嘴巴一张一合,跟着木然的点了点头。
“那也不能说明就是我做的,浣衣局有三百多人,你没有证据。况且,盆也不是我的。”张莺莺大笑一声,瞪着韩舞影颇为得意。
“盆不是你的,但你却不敢拿。”可人气得直发抖,用力一扭,张莺莺的嚎叫霎时响彻宫墙。
“没关系,我会让你死得明明白白。你们去搜,七夜草这么贵重难得的毒药,她肯定是托了很多关系才能买到,既然来之不易,她必定会好好保管,不会那么容易就丢了。赵姑姑,是吧?”
被点了名的赵姑姑简直欲哭无泪,刚刚才好转了一点的脑子又开始嗡嗡作响。这药就是她帮张莺莺带的。张莺莺只说是有用,平日看她与小谷不合,以为是要用在小谷身上的,所以她才没多问。哪知道她竟然胆大到要给昭和郡主下药?
去搜宫的小太监很快去而复返。
“郡主,找到了。”小太监递上来一个手绢包着的小纸包,在韩舞影面前打开,露出里面淡紫色的粉末。
“嗯,将张莺莺拖入隔壁的冷宫,把这药洒在她身上。你们两人负责看押他七日,不得让人靠近。”
张莺莺一听,脸色顿时死灰一片,还要挣扎,就被可人打晕了。
等着张莺莺被拖下去了,赵姑姑抖着如同筛糠一般的身子,见韩舞影的目光扫过自己,她心一沉。
“赵姑姑管理不善,剥夺管事姑姑之位,降为低等宫女,永世不得踏出浣衣局。小谷任浣衣局管事姑姑。”
“不,你没有权利更改宫中的任命。”赵姑姑也顾不得脑子疼了,冲出来大喊大叫。
“谁说郡主没有权利?”
众人连忙把目光转向声音的来源,浣衣局门口,就见颐妃的贴身姑姑夏姑姑已经走了过来,朝着韩舞影福了福身。
“娘娘听闻郡主进宫了,却一直没盼到您的身影,特意命奴婢前来迎迎。娘娘说了,郡主的意思就是娘娘的意思,您尽管处置这些不听话的奴才。”
夏姑姑转身,对着赵姑姑冷眼扫过,示意身后跟来的几个太监:“你们还不将这疯婆子抓起来送去继善司。”
“不,郡主饶命啊,姑姑饶命啊!”赵姑姑一听,哪里还有半分嚣张之气。
继善司是专门关押病人疯婆子的地方,就算是正常人进去了,那也只有等死的份。
韩舞影冷眼扫了一眼跪在地上求饶的赵姑姑,没有什么同情之色。这赵姑姑替张莺莺买毒药害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几个太监将赵姑姑抬了下去。
夏姑姑陪着韩舞影走出了浣衣局。
“郡主请留步。”
韩舞影前脚刚刚迈出了浣衣局,后脚就有人追上来,一看是林美人,韩舞影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郡主,解语斗胆请郡主帮一帮我,陛下御驾亲征,能否带上解语?”
“你既知是斗胆,为何还提这么无礼的要求?”夏姑姑先一步呵斥道:“林美人在进宫也有些时日了,这宫里的规矩还没学好呢,陛下想带谁去不想带谁去,都是陛下说了算,你莫要动了歪心思。”
林解语被驳得哑口无言,只装着一副委屈的模样望着韩舞影。
韩舞影心头冷笑,方才还帮着张莺莺泼那盆水,要不是林解语帮忙,张莺莺根本没可能出浣衣局大门。浣衣局的宫女只能在浣衣局内活动,即使张莺莺与管事姑姑的关系再好也没有用。但林解语是主子,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带她出来。
虽然知道林解语在这件事出了力,但念着她并不知水中有毒,且看在林家的份上,韩舞影才没有与她计较,饶过她这一次。但是,林解语未免太不知分寸,竟然还敢跟自己开这个口。
看来,要不就是她当自己是蠕弱可欺之人,要不就是她自己脸皮厚,以为可以凭着林家的面子得寸进尺。
韩舞影微微一笑,“夏姑姑所言在理,父皇带谁不带谁都是他自己决定。你大可以去养心殿求一求父皇。”
说完欲走,不料衣服被林解语拉住。
“郡主,谁不知道陛下宠爱您,您若肯去帮解语说一句话,陛下肯定会同意的。”
夏姑姑和韩舞影的脸色同时垮了下来,这样不要脸的女子也是没谁了。
“哦,可是我凭什么去帮你说呢?”韩舞影挑眉,冷笑。看得林解语一惊,拽着衣摆的手松了松,咬着牙继续道。
“解语是林家人,郡主一定会顾念亲情的,我知道郡主最好了。”说着企图去摇韩舞影的胳膊,被韩舞影顺利的避开了。
她话中的意思韩舞影听得韩明白,若是不帮她去说,就成了不顾念亲情了。真是好大一顶帽子!
林家,在她这里还真没这么大的面子,更别提只是与林家沾了一点儿边的林解语了。
韩舞影面色不悦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奈何林解语就是假装看不懂,她就是要借着给韩舞影戴大帽子逼迫她去说情。
可韩舞影哪里是一般人,冷冽的面色旋即又是一松,笑道:“好,那就给你说说吧。”
“多谢郡主。”林解语生怕韩舞影反悔,连忙福了福身走远了。
“小姐,您怎么能答应她呢,一看就知道她居心不良。”可人急得直跺脚。
“是啊,郡主,您不搭理她就好了,奴婢回去一定跟娘娘说一声,将她留在宫里好好治她。”夏姑姑也不赞同。
“无妨,她既然作死,我就顺手帮帮她。左右苏婉儿一个人伺驾,免得她无聊。”
见韩舞影有了计较,其他几人也不再说什么。
“哟,这不是昭和郡主吗?怎么有空帮别人求恩典呐!也是,像我这种本来就得宠的人是不需要另外去求人的。”一道尖锐的声音入耳,韩舞影不用去看也知道是李语。
李语的话落在了还未走远的林解语耳中,林解语狠狠握着拳头加快了步伐。
夏姑姑小声附道韩舞影耳边:“据说苏贵人去替李贵人求来的恩典,让她随驾。”
韩舞影露出一抹复杂的笑意,这下可真是热闹了。
“有命出去算什么本事,能留着命回来才厉害,对不对,李贵人?”
李语一噎,狠狠瞪了韩舞影一样,这是诅咒她在外遭遇不测呢!
不过有了上回的经验,她也不敢在宫里造次,恨恨而去。
韩舞影一路走到了沐阳宫外,远远的便有一道颀长的声音倚在沐阳宫个宫墙上。俊朗的身形,高冷的气质都让过往的小宫女羞红了脸。
见韩舞影走来,蜀王大步上前,生涩的扯了扯嘴角,打着招呼。
“你来了。”
韩舞影点点头,夏姑姑进了沐阳宫,小召可人走得远远的,立在墙头等。
“你看小姐和蜀王这样站着真是配一脸。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可人盯着站在暖黄色阳光中的两人,感慨了一句。
“嘘!这话你也敢说。”小召连忙去捂可人的嘴,左右张望一下,“要是被那位听到了你可就惨了。”
可人嘿嘿一笑,是啊,小姐已经有了丞相大人,再也容不下蜀王的位置了。
蜀王就这么定定的望着韩舞影,两人之间的空气顿时有些怪异。
“听说你已经入住东宫了,恭喜你!”韩舞影错开了目光。
“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客套话。”蜀王掀了掀凉薄的唇,不知是不是韩舞影错觉,觉得蜀王的气息顷刻间变冷了一些。
难道就因为自己与他客套几句,他就不高兴?真是个怪人。
“以后该叫你太子殿下了。”韩舞影愣愣道。
“我说了,不必客气,在你面前,我永远只是赵晟。”赵晟眼中的冷芒乍现,韩舞影一愣,不敢再接话。
很快,这股冷芒就消散了,他看向韩舞影的目光恢复了一贯的复杂。
他的眼神一贯如此,里面的情绪多到韩舞影数不清:失落、喜悦、冷冽,甚至其中还有一丝宠溺?
韩舞影一惊,在去探时那股宠溺已经不见了。
还好,只是自己多想了。
赵晟可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但韩舞影却从未想过他对自己会有别的心思。赵晟对她的照顾更多的是像兄长对妹妹的照顾那么无微不至。所以,韩舞影一直一来都觉得是因为颐妃的关系,并未多想。
但此时,她却突然好像知道了那么一点。
此时的韩舞影有些不淡定了,和赵晟的相处也觉得有些尴尬。
“殿下若无事,那我先进去了。”不等赵晟反应,韩舞影已经快步进了沐阳宫。
赵晟伸出手想喊,眼前哪里还有那抹娇小的身影。
“都说太子殿下人生得意,却不知情场失意,啧啧。”
亦云从宫墙上下来,盯着赵晟轻嗤一声。他不会放过任何冷嘲热讽赵晟的机会。
“你给我滚!”赵晟冷冽的声音带着杀意袭来,亦云唇角一勾,负着手要离开,就听到赵晟的声音又想起。
“回来。”
亦云挑眉,转身,冷眼旁观着这个一脸欲求不满散发着冰冷之气的人。
“你跟着去长陵,帮她一把,护她周全。”
“什么?”亦云几乎跳脚,“你知道她为何要去长陵?”
“嗯。”赵晟淡漠应道。肖凌渊辞了相位,就表明他们打算离开楚国了。离开楚国前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对付皇上。
“既然知道,那你还要我去?那可是危险的活,我还想留着命呢!”亦云摊手,表示不干。
“如果你护她平安,你要的东西我就提前给你,你就不需要在楚国待半年了。”赵晟淡淡道。
“成交。”亦云心思一动,笑得无比开心。
韩舞影与颐妃聊了一些体己话,就去了养心殿。
毕竟答应了林解语的事就要完成。
此行倒是出乎韩舞影意料的顺利,楚帝琢磨着她是为了还林家的人情才来的,所以也一口答应了带林解语出门。
韩舞影回到郡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萱萱已经动身回玄门,留了一瓶药给她,是治梧桐脸色的疤的。
这药是用从香城取来的古封水配的,所以润肤功效很神奇。
萱萱竟然连古封水都拿出来了,韩舞影只觉得肉痛。
梧桐也已经离开了郡主府,提前去往长陵。
长陵在楚国北部,长陵以北的5座城池都已经沦陷了,被魏国和燕国瓜分掉了,如今战火已经蔓延到了长陵,长陵又是一个重要关卡,所以,楚帝将这次御驾亲征的第一个目的地定为长陵。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小召和可人就将她架了起来。
韩舞影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被架上马车的,迷迷糊糊的睡意在看清了车上几个人时,顿时清醒了一大半。
林解语、苏婉儿、李语都坐在车内,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郡主看来还没睡醒。”苏婉儿轻笑一声,往里让了让位置。
原本就不大的马车瞬间觉得很拥挤。
出征在外,也不好太过讲究这些仪帐。但是,楚帝将四个女人安排在同一辆马车,韩舞影着实有些诧异。
“郡主不必吃惊,是我昨晚与陛下说的,出门了还是不要过分讲究,大家挤一挤也没什么不好。”苏婉儿淡淡道。
韩舞影眉头皱了皱,苏婉儿岂会简单只是在楚帝面前卖个好,驳个好印象,可如果是这样,为何要好特意拉上自己?她作为郡主有自己出行的马车,根本不要与皇帝的嫔妃挤一起,苏婉儿特意将自己也拉到这辆马车上,显然的没安什么好心。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一点也不介意过过招,免得长途跋涉太寂寞。
“郡主,您坐这儿来吧?”林解语挪了挪位置,朝韩舞影一笑。
“不用了。”
马车内一共三排座位,左右两排坐着苏婉儿和林解语,而中间针对的那排主座上坐着李语。韩舞影径直走向马车前面的主坐。
“你让让。”
车厢内几人。论身份,韩舞影最高,论得宠,皇帝的三位嫔妃也应该是苏婉儿为首,韩舞影不明白为何李语敢当着苏婉儿的面霸占座位。不过,她目前一点也不想去考虑这些,一大早被叫醒,她的起床气还没过,根本不想与这几人纠缠。
“凭什么让给你啊?”李语不悦嘟囔。
“凭什么,凭我是郡主你只是个贵人。”韩舞影伸手就要去拨李语,在手就要碰到李语时,她嘿嘿一笑,让开了座。
韩舞影狐疑有诈,想了想,总是落了坐。如此一来,李语就被赶去了与林解语坐一排。
片刻之后,韩舞影轻唤一声,可人就端着小火炉和茶桌进了车厢。小火炉上煮着一壶茶,茶香味飘荡在拥挤的车厢内,令那几个人闻着都觉得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