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婉贵人能发誓就好,要知道,若是你说了假话,那可是欺君之罪,要灭九族的。”韩舞影淡淡道。
苏婉儿紧咬双唇不言语,这个时候已经是奇虎难下,现在若说自己说错了,那也是欺君之罪。
苏婉儿给李语使了个眼色,见李语微微点头,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总之今日一定要将韩舞影拉下水。
打定了主意,苏婉儿的慌乱一扫而空,只等着看韩舞影被楚帝惩罚。
“臣妾不敢妄言,请陛下明鉴。”
“嗯,你起来吧。”楚帝抬了抬胳膊,复而看向韩舞影的眼神更加失望。这个女儿如此咄咄逼人,与她往日在自己面前温柔的模样相差甚远,原来都是在自己面前做戏而已。楚帝已经下意识的相信了苏婉儿的话。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婉贵人确定是亲眼所见,本郡主打了李贵人耳光?”韩舞影朝苏婉儿逼近一步。
苏婉儿有了方才的提醒,心知不能逼得太紧,至少要给自己留些后退的余地。匆匆撇了一眼楚帝的脸色,改口道:“到没有亲眼见到,但确实听到了耳光声音已经郡主所说的要毁容的话。”
“看,父皇,婉贵人也不是亲眼所见。”韩舞影立即抓住话中的漏洞。
“莫非你意思是李贵人自己打了自己不成,车厢内就你们几人,你扬言要打她,然后她就被打了,昭和,莫要狡辩。”楚帝垂眸,神色寡淡。
韩舞影不动声色的看向高座上的人,还没搞清楚情况,就急着给她定罪了么?不要狡辩?怎么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呢?难道自己被联合冤枉了就不能吭声么!
所谓的恩宠,竟然就这般一戳即破!
韩舞影向来自诩了解楚帝,但此时才真正明白,他所谓的恩宠是为了弥补内心的罪过和遗憾,林其瑜的死他有遗憾,将这种遗憾转嫁到韩舞影身上,才会对她稍有纵容。但也是稍有而已。
一旦韩舞影表现不合他意,他觉得有损皇家威严,这“恩宠”立马就烟消云散。就像谕凤,虽然是长公主,但他依然可以轻而易举说杀掉就杀掉。
楚帝眼中,没有亲情,韩舞影知道他是个凉薄之人,可这才知道,竟然凉薄到这个地步。
她终于明白赵晟为何被他发配西北三年,就真是三年不曾回来,即使回来了,赵晟也处处要向他表现自己的忠心,时时记得与朝政撇清关系。
说到底,楚帝只是一个皇帝,不是一个父亲。
幸好自己也不是他的女儿。
韩舞影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些,冷冷一笑,指着在一旁尽量降低存在感的林美人问道:“你当时也在车厢上,你看到什么?”
林美人停了一惊,一直低垂的头猛然抬起来,片刻,又悄悄埋了下来。这种时候,她宁愿大家都忘记她的存在。
“你说说。”
楚帝冷漠的声音传来,林美人倏然回神,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颤巍巍道:“臣妾,臣妾早上起得早,一上车厢便睡着了,是以什么都没听到。”
“那你就没听到争吵吗?”楚帝又问。
“臣妾睡眠深,不曾听到。”林美人说话间淡淡瞥了眼韩舞影的,见对方一脸寒霜,心中有片刻愧疚,但很快就释然了。
她只不过是林家的一个旁支,在宫中地位也不够,又不得宠。自然不敢与苏婉儿、李语相提并论。这种时候还是自保为上。反正皇上对昭和郡主也不会有什么重罚,顶多的让人遣送她回去而去。
林解语心中仅存的一点愧疚早就没有了。
“昭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楚帝捏了捏鼻梁,寡淡的神色中又多了一丝不耐烦。
韩舞影冷眼扫过帐内的三人,两人说自己打人了,一人说没看到。确实是对自己不利。
不过,凭这种小伎俩就像定自己的罪,未免太天真。
“咦!”韩舞影淡淡转头,视线正好对上了李语还残留着5个手指印的脸。
这一声怪音立即引起了屋内众人的注意。
楚帝以为她还有狡辩,眉头皱了皱。正要开口,就听韩舞影拔高了音量说道:“这手指印怎么是反的?”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李语的右脸手掌印是大拇指朝下,一般别人打的话大拇指该朝上的,这掌印,分明是她自己甩的。
“李贵人,怎么回事?”楚帝面色比刚才还有冷冽三分,这要是坐实了罪名可就是陷害郡主、欺君罔上。
李语吓得腿一软,连忙磕头:“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皇上,郡主的确说了要打臣妾而且要毁臣妾的容,臣妾也是害怕所以才出此下策,想要皇上约束一下郡主,怕她真毁我容啊。臣妾知错了,皇上饶命啊。”
韩舞影冷笑,都这时候了,还要给自己扣一个屎盆子。
“父皇,我并没说过那些话,李语陷害我是事实。”
韩舞影的冷淡稍稍刺痛了楚帝,他也知道方才自己对她的不信任伤害了她。但,作为一国之君,怎么能屈尊去道歉。
而韩舞影此话分明就是提醒自己,李语所言没有实际证据,但李语陷害她却是货真价实。
“李贵人陷害郡主,心思恶毒,降为良人。”
良人的等级比美人还低一级,李语一下子降了好几级,立马就不乐意了。
“陛下,臣妾知错了,求陛下开恩。”
韩舞影嘴角翘了翘,她到不指望楚帝会给李语治罪,毕竟还要考虑李家的态度,李家虽然大不如前,但李贵人已经闭门不出,能在宫里活动的的唯有李语一人了,前几日才将前太子和李心儿贬为庶人,打得太狠容易造反。
这道理韩舞影明白,楚帝自然也明白。
是以,李语只是降了级而已。
但韩舞影是个记仇的人,这些人串通起来陷害自己,怎么也得讨点利息。
韩舞影指了指一旁站着惴惴不安的苏婉儿,“婉贵人刚才也口口声声说我打了李良人。”
韩舞影称呼改得极快,“良人”二字听得李语耳中格外刺耳,咬唇怒视韩舞影。
韩舞影根本不将她放在眼中,李语本来不在此次随行人员中,是苏婉儿去求来的。李语来了第一件事就是与自己过不去,可见,这两人私底下有过交易,苏婉儿帮李语求个名额,而李语要对付韩舞影。
“陛下,臣妾也不知道是不是郡主打的啊,臣妾只是听到声音,然后又结合郡主说的那些咄咄逼人的话,所以才先入为主,认为是郡主啊。”苏婉儿哭得梨花带雨,楚帝原本责备的话纷纷咽了回去。
“爱妃起来吧,与你无关。”
与她无关?韩舞影冷笑,知道今日是治不了苏婉儿的罪了。
不过细算起来,她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损失,只是跪了这么久腿有些麻了。
这场闹剧最后以李语降为良人结束。
韩舞影走出帐篷,林解语叫住了她。
“郡主请留步。”
韩舞影转身,看着她,目光透着淡淡的疏离。
林解语心一沉,知道刚才没有站出来为韩舞影说话,恐怕是失去了韩舞影的信任。
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要争宠,好尽快怀上一儿半女,以后也好有个依靠。林解语心思坚定了一些,走近两步,对韩舞影曲了曲膝。
“郡主,方才在里面,你也知道,解语人微言轻,根本说不上话……”林解语忽闪着大眼睛,又露出了这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看得韩舞影只觉得恶心。
“行了,你说事吧。”
韩舞影抬手打断了她,林解语的眸中闪过一抹受伤的神情,韩舞影冷哼,她还觉得委屈?
“郡主……你我同为林家之人,你难道真要对解语这么疏远吗?”林解语弱弱道。
韩舞影看向她,眉毛挑了挑,她算是明白了,论不要脸的本事,这个女人简直是天下第一。与她将道理是讲不通的,在她那里只有可以利用的关系,自己此时就挂着一幅“可以利用”的标签,一旦需要她说句话的时候,她躲得比谁都远。
对于这样自私自利的人,韩舞影最讨厌她拿高帽子来压人。仿佛跟她有那么一点儿亲戚关系就是欠了她?
韩舞影当下冷了脸,“林美人大概没记清楚,你是林家人,我不是,我信韩。要说我是哪家的人,你大概要去问皇上了。”
林解语一噎,韩舞影这是提醒她要注意身份,不要妄想攀附关系,韩舞影是楚帝的女儿,是大楚都知道的事情。林解语一个林家旁支自然不能说与韩舞影出自一家,身份地位相差巨大。
“郡主,是解语口误,口误。”林解语捂了一下嘴巴,讪讪一笑,左右瞄了一眼,又凑上来道:“明日大部队就到达长陵城了。我听说会举行一场重大的军事动员会。在动员会上,要唱‘无衣’军歌。届时陛下要指定一个人揍鼓献舞。”
说到这,林解语的意思很明了了,故意停顿了一下,瞥一眼韩舞影的神色。
“那又如何?”韩舞影佯装不懂,并不接话。
林解语恨恨咬唇,只得继续道:“若是能成为陛下指定的献军舞之人,那真是莫大的荣耀。我还听说,献军舞之人,很有可能晚上会安排侍寝。所以,解语想求郡主帮帮我。”
林解语脸色一抹潮红,硬是挤出了几分娇羞之态。她话虽然是求韩舞影帮忙,但语气却没有半分求人的姿态。
韩舞影心中冷笑连连,脸色却笑意盈盈。她拍了拍林解语的肩头,安慰道:“放心吧,你舞蹈跳得那么好,父皇不选你选谁?”
韩舞影说完,就走远了,徒留垂眸呆愣的林解语。等林解语反应过来时,暗道一声,韩舞影还没答应她呢。
苏婉儿离开龙帐,往自己帐篷走时,看见了负手而立的苏颂。
自家老爹等在这条她的必经之路,她能猜到他想说的话。
“爹。”苏婉儿硬着头皮屈膝行礼。
“嗯,婉儿,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苏颂转身,殷切的望着苏婉儿。
“爹,那韩舞影狡诈得很,李语没有陷害成功,而且还被陛下降为良人了。”苏婉儿听到方才的事情,就咬牙切齿。
苏颂盯着女儿看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
“爹,为何一定要针对韩舞影,这种小打小闹陛下根本不会治她重罪,要来就来个大的,让陛下重罚她。”苏婉儿不解。
“重罚?就凭你?”苏颂冷眼扫过自家女儿,哼哼一声,想到韩舞影对付前太子的手段,跟她这女儿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苏婉儿若是真想扳倒韩舞影,怕是连自己搭进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见苏婉儿面有愠色,苏颂缓和了一下语气,“这次出征,郡主要跟来实在是蹊跷得很。你只管让陛下对她失望,到时候陛下自然就赶她回楚都去了。别的事情不要做得太多,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爹,你就这么看不起女儿?”苏婉儿不悦。
怎么自家老爹将韩舞影说得那么神奇?一个刚及笄的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厉害?虽然自己也在韩舞影手中吃了两次亏了,但不也没什么大事吗?
苏婉儿对于苏颂对韩舞影讳莫如深的态度很不解。
“你别管了,听爹的话去做就行了。想办法让陛下极快遣送她回去。”
文山。
三葬路过议事厅的时候,听到里面乒乒乓乓摔得陶瓷碎裂的声音传来,眉头一皱,随后痞笑一声走了进去。
“你说说你,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泄露了行踪呢?要不是发现得早,那些燕国人恐怕已经找上门来了。”
老大唐杰拄着拐杖,唾沫星子横飞的将面前的男人骂得狗血淋头。而那被骂的男人只是愣愣的望着他,默不作声。
唐老大见他这沉默寡言的样子,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还以为你是个老稳的,没想到这么不靠谱,怎么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呢。”
三葬幽幽的走过去,寻了个椅子坐下,等唐老大骂累了才插一句嘴。
“行啦,你有不是不知道老二的脾气,你把自己命骂没了也听他憋不出一个屁。”
唐老大一听,拄着拐杖往三葬那边走了几步,满腔的怒火总算是找到了发泄之处:“老三,你小子就盼不得我一点好,他憋不出来,你憋得出来,整天也没见你干一件好事。”
唐老大虽然与他们几人兄弟相称,但年龄差距实在有些大。唐老大的年纪差不多已经到了花甲了,而三葬和二条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文山七匪并不是按照年纪来排序的,而是按照实力。
二条既然能坐到第二的位置,其功夫自然是不弱,为何这次被燕国人跟踪,实在有些诡异。是以唐老大才会这般气愤。
“老大,你别向我撒气,要我说,就不该接那单生意。谁叫你贪财卖了二十箱流云箭给楚国皇后,你自己要卷入四国战争去,怪谁呢?”三葬哼哼反驳。
“我是贪财吗?你不知道别乱说!”唐老大立即反驳,可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三赞立即跳了起来,凑到唐老大跟前:“老大,这事是那边的命令对不对?故意卖流云箭给楚后,好挑起他们的战争对不对?”
要不是老大故意,小小楚后怎么能找到到文山?文山七匪专门做各种黑市交易,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文山七匪弄不来的东西,没有的他们可以给你偷来、抢来。只有你给得起价。
那三葬贼眼兮兮的样子,唐老大就觉得头疼,这小子实在太精了,自己被他一激立即就说漏嘴了。确实是根据玄门那边的命令要挑起四国交战,但这些事向来不能让底下6人知道,倒不是他信不过他们,而是,知道越少越安全。他这是在保护他们。
唐老大意识到不能再说,立即转移的话题:“老三,你出去干什么去了?别整天瞎逛了,到处招蜂引蝶也没见你带回个媳妇回来。”
三葬知道自己大哥嘴严,估计套不出什么话来了,顿觉得无趣,坐回了椅子上一副颓然之色。“你怎知我带不回来,你就等着看好了,我媳妇可漂亮了。”
想起树林中见到了那个女子,清冷高傲,够狠,够味,跟自己简直是绝配。三葬的脸色顿时露出了神往之色。
唐老大一见他这思春的模样,警告道:“你这几天最好不要乱走了,我可告诉你,马上就要打仗了,你可别惹到不该惹的人,到时候老子救不了你!”
“切,打仗就打仗呗,小爷要你救?”三葬不以为意,四国的战线已经蔓延到长陵,他当然知道局势一触即发,但这些与他有根毛的关系?
“听说楚帝御驾亲征,已经快要到达长陵了,你少出去招蜂引蝶,惹到人了搭进去你小子的命是小事,别将我们文山给搭进去了。”
三葬心思一动,想起昨晚那地距离长陵倒是不远,难道那女人是楚帝带来的人?
三葬的心也是稍稍沉寂了一下,立马就被韩舞影的气质所吸引,楚帝的女人又如何,将她拐来文山,谁找得到?
如此想着,三葬哼着小曲,觉得今日一定要去长陵城里寻一寻。
韩舞影随着大部队到了长陵城,军队在城外安营扎寨,韩舞影与楚帝告知了一声,打着寻药的名目便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