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解语惊了一跳,收敛了心头的松动,义愤填膺道:“怎么能算了呢,郡主您是千金之躯,当然要严惩凶手。”
“没错,小姐,奴婢看那人就是故意的,这一段路除了咱们根本无人,好巧不巧,这盆水在您经过的时候正巧泼了下来。”可人接嘴。
林解语心头一颤,面色却未显露半分,她不过想接这个机会引起韩舞影的注意,然后假装是救韩舞影有功,以此来在她面前卖个好。万一韩舞影真的要查下去,那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林解语突然心虚了,但却又不敢显露半分出来。
“郡主,听闻您今日进宫,解语好久不曾回府。不知府中可好?”
林解语默默的岔开了话题。
这话是提醒韩舞影,她们同为林家人。
韩舞影唇角一勾,一点也不给面子回道:“林美人所说的府里不知是指哪一处府邸?是本郡主的郡主府还是林国公府,抑或是林美人娘家的司业府?”
林解语父亲的正六品的国子监司业,与国公府本就没什么往来了,要不是她被选中进宫,怕是连国公府的大门都攀不上。
而此时,林解语偏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好像她与韩舞影都是出自林国公府一般。韩舞影最不喜欢被人这般攀附利用。
这林解语一上来,就犯了她的忌讳。
林解语的面色顿时变了几变,但她道行颇深,一瞬间,眼中的嫉恨之色就转化为了楚楚可怜的委屈之色。
“郡主,您这么说真是令解语伤心了,我说得自然是国公府,你舅舅家,也是解语的大伯父家。”
韩舞影对林解语这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感到太腻。这姑娘的眼泪说掉就掉,这么几句话一说,好像韩舞影真是欺负了她一样,韩舞影顿时冷着脸道:“林美人的心莫非是豆腐做得,一碰就碎。”
林解语一噎,知道韩舞影不吃这一套,顿时收敛了哭腔,弱弱喊了一声:“郡主……”
韩舞影懒得搭理她,正准备要走,就听见小召“咦”了一声,指着地上那滩水给她看。
“小姐,这水里有毒。”
“什么?”
可人和林解语异口同声道。前者是气愤,后者是惊呼!
韩舞影眯起了眼,本来不打算与林解语计较了,她的小手段韩舞影早就注意到了,如果她只是为了引起自己注意,串通别人泼水的话,她可以看在林家人的面上不与她计较,如果是起了祸害她的心思,那就留不得林解语了。
“林美人这么惊讶,莫非认得这毒?”韩舞影淡淡道,听得林解语猛然一惊。
“不,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呢。”
林解语咬牙,这个时候决计不能承认此事与她有关。不过她是真不知道这水里竟然有毒。那人当初找上她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计划的。
林解语不傻,当然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了,但却绝对不敢当着韩舞影的面承认。
“不认识就好,这毒可是七夜草,虽然名字挺唯美的,但毒性却不那么美。中毒之人会在七日之内全身溃烂而死。这是一种专门用于皮肤的毒药。剧毒无解。”
韩舞影越说身影越凉,要不是方才自己身手快,这盆水就落在了她的头上,她此时就已经开始溃烂了。要不是因为马上要随军出行,萱萱这两日抓着她恶补了一番药理知识,她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韩舞影心中有了计较,看向林解语的眼神越发冷冽。
“林美人,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知道泼水的是何人?”韩舞影步步紧逼,林解语被她周身的戾气震到,后退了两步,抵到墙根上。
她也不知道会到这个地步,她原本不过是想借机与韩舞影套套交情,又想打着林家的关系让她照顾自己一二,毕竟这宫里如今颐妃为大,谁不知道,颐妃对韩舞影简直就是比亲生的还要好!
林解语也是有苦说不出啊,但她却不觉得自己有错,要错也是那人的错。
想到这,林解语的底气足了一些,挺着腰杆子道:“解语怎么会知道呢?”
“很好,最好与你无关。”韩舞影冷笑一声,放开了对她的压迫,犀利的言风扫过地上冒着紫气的水渍,也扫到了水渍中间夹杂着的些许泡沫。
“宫墙后面是什么地方?”韩舞影盯着那泡沫若有所思。
“郡主,是一座废弃的宫殿,以前是废妃丽妃的冷宫,后来丽妃去世了,现在无人居住。”一个抬轿子的小太监回道。
“不过,这座冷宫后面就是浣衣局。”另一个小太监补充道。
韩舞影了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率领众人朝浣衣局而去。
进了浣衣局,自有管事的姑姑迎了上来,那管事赵姑姑不认得韩舞影只认得林解语,立即堆着笑脸迎着林解语笑着行礼。
“哟,什么风把林美人给吹来了。您是找她的吧?来。张莺莺,林美人来了。”赵姑姑十分热情的对着努力隐匿在洗衣池边的女人召唤一声。
林解语恨不得去捂赵姑姑的嘴,这么不会看人眼色的人也是没谁了。
其实也怪不得赵姑姑,林解语自从一个月前在宫道上与张莺莺偶遇,念着大家都与林家有渊源,她便对张莺莺多照顾了几分,毕竟以她如今的地位还得依附与林家,而张莺莺又是林夫人张氏的亲侄女,虽说是个宫女,但张氏对她还是颇为关心的,于是林解语便来浣衣局的次数多了起来。
一来二去,赵姑姑便也与她熟识起来。这才她一进门就召唤张莺莺。
张莺莺既不情愿的抬眸,对上了那边站着的几人的眼,冷笑一声,解下了围裙走了过来。
韩舞影眼睛眯了眯,在张莺莺一双红肿的手上定了定,如今已经是四月天,她手上的冻疮还没好,可见她在浣衣局过得不太愉快。
但,张莺莺是咎由自取,她若是还想兴风作浪,那就别怪自己留不得她了!
韩舞影如此想着,眼睛变得狠厉起来。
两人一见面的这种杀气让林解语一惊,她以前的地位根本攀附不上林家,所以并不知张莺莺是怎么进宫当了浣衣局的宫女的。她还以为张莺莺是进宫后得罪了贵人然后被罚到浣衣局的,却不知,张莺莺得罪的贵人就是韩舞影。
此时,林解语肠子都要悔青了。
“你在这过得倒是挺不错的。”韩舞影淡笑,可以随意走动,还可以谋划一番,可不是不错吗?
事实上,自从李贵妃不当权以来,张莺莺的生活真的好过多了,宫里其他人谁还会记得浣衣局还有一个她哦。更别说谁会那么无聊到浣衣局来为难她。她这个人嘴甜,会讨好照姑姑,所以在这里的日子倒也不是那么难过。
日子一好过起来,她就考试思索报仇了。
她时刻谨记,她原本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却沦为洗衣服的小宫女。这一切都是拜韩舞影所赐。所以,但林解语进宫,她便开始谋划,她觉得遇到了机会了。
“怎么,你是来看我笑话吗?”张莺莺冷冷道。
韩舞影淡笑不语,只是这笑容稍稍僵硬,整个浣衣局的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凉风吹过。
“你是何人,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赵姑姑狐疑道。
“大胆,凭你也敢这么跟昭和郡主说话!”小召狠狠一喝,吓得赵姑姑腿一软,跪倒在地。
“郡主饶命,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赵姑姑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一边扇一边去瞥韩舞影的面容,却发现她脸上除了淡淡的不耐烦再无别的情绪。
“聒噪!”
赵姑姑心一沉,就见小召已经从廊下取过来一把梨花圈花椅子,那椅子正是平日里赵姑姑做在廊下监工时所坐的。
小召在椅子上擦了擦,韩舞影这才坐上去,冷冷扫过现场之人,淡淡开口。
“各位无需紧张,今日本郡主前来,是受颐妃娘娘所托,来问问你们物资可有短缺,内务府打算从新打造一批木桶木盆,你们这若是有缺的可以报上来,原本那些木盆是有数量限制的,实行责任到人制度。谁手里丢了木盆那是要赔的,不过颐妃娘娘体恤你们辛劳,说要是丢了也不用你们赔了,你们谁丢了木盆没有?现在就可报给我。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么可得抓紧机会啊。”
一番话说下来,最紧张的就是张莺莺和林解语。
张莺莺扫了一眼韩舞影平静的面容,心中浮起不甘。
竟然没泼到这女人身上,让她躲过一劫!
张莺莺指甲潜入手心中,恨意逐渐翻滚,牙齿都在打颤。
林解语看了一眼张莺莺的模样,肠子都要悔青了,她怎么能相信一个在浣衣局的宫女呢!唉!怪谁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张莺莺不过是利用她报仇,而自己还真的傻到帮了张莺莺这一把。对方可是昭和郡主啊!这回,没救了!
就在林解语欲哭无泪的时候,赵姑姑已经站了出来。
赵姑姑在宫里这么多年,怎么会从中窥不出猫腻?宫里重新打造木桶,哪有这样的好事哦?她已经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郡主前来浣衣局肯定不会是好事,不管是不是张莺莺得罪了人,她为了保住浣衣局管事的位置,不得不偏帮张莺莺。
就听赵姑姑道:“郡主,您肯定是搞错了,我们这没有丢木桶啊。你们说是不是?”
韩舞影冷冷一哼,迎头对上赵姑姑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赵姑姑分明是在警告众人。
赵姑姑神形具颤,硬着头皮讪笑几声。就听韩舞影的声音冷冷飘来。
“那好,既然这里都没丢木桶木盆,那是好事,说明你们工作认真,赵姑姑该赏!”一个赏字听得赵姑姑心惊,又听韩舞影道:“不过,颐妃娘娘还让我提醒大家,这次换过东西之后以后就不换了,坏了丢了的木桶木盆要按照原来的三倍价格赔偿。”
韩舞影收回目光,淡淡的盯着地面,等她话音刚落,一个小宫女已经颤颤巍巍的跪了出来。
“启禀郡主,奴婢小谷,奴婢的木桶昨日丢失了,奴婢不是故意的,不知现在登记是不是不用赔了?”
小谷说这番话心里也直打鼓,赵姑姑的警告她当然听明白了,只是,一只盆要赔100文钱,她一个月工钱才1两银子,且还要从中拿出200文孝敬赵姑姑,如果此时不报,下个月要赔300文,那她可真是赔不起了。
思来想去,只好冒着得罪赵姑姑的风险,出来承认。
小谷话音刚落,赵姑姑就狠狠瞪她一眼,忙道:“你的盆不是找着了么,在你床底下,你难道忘了吗?——啊!”
一个清脆的大耳刮子声音回荡在院中,院内的众人连忙跪地,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这一巴掌是教训你这个不懂规矩的奴才!主子在这,哪轮得到你一个贱奴开口,莫不是以为我们郡主治不了你?”小召正一巴掌用了内力的,赵姑姑差点就被乎晕了,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赵姑姑在浣衣局威风惯了,这也怪不得她,小召,你且扶她起来吧,地上凉,赵姑姑年纪大了,家里又有老人要样,怕经受不起。你说是吧,赵姑姑?”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洒在院中坐着的女子肩头,虽然周边都是一些脏水脏衣服,但她绝美的气质却一点也不受影响。她的存在,瞬间将这院中充斥的污糟之气消散一空,取而代之是一股王者之气,尊贵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样尊贵的韩舞影,看得张莺莺更是心头暴怒。
凭什么?她能过得这么好,而自己却要守在这池脏水过一辈子?她想冲上去掐着韩舞影来个玉石俱焚。可她这想法刚冒出来,就看见可人已经踱步到她身边,以防止她的动作。
张莺莺顿时面如死灰。
院中的一切还没结束,赵姑姑从韩舞影的话中听出了一股威慑,她宫外还有家人,怎么敢跟昭和郡主作对,刚才真是鬼迷心窍了,还以为自己能与主子抗衡。
赵姑姑哪里还敢让小召拉自己,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韩舞影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问小谷:“你说说你的盆是怎么丢的?”
“奴婢放在屋内的橱子顶上,今早起来就不见了。”小谷如实道。
“你觉得谁最有可能偷你的盆?”
“她与奴婢是同屋。”小谷手指着的正是张莺莺。
“你血口喷人!”
张莺莺眼中惊恐,目眦欲裂,就要冲上来手撕小谷,被可人一把扭住了胳膊。
韩舞影的眼中闪过淡淡的嘲讽,一挥手,一个小太监拎着块棉布上前,将棉布打开,里面是一个木盆。
“这个盆可是你丢的?”韩舞影问小谷。
小谷欣喜点头,伸手要去拿盆。
林解语的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皱,这盆沾染了剧毒七夜草,她知道韩舞影有心试探小谷,因此不敢贸然开口。
“等等!”果然,在小谷手指距离木盆只有一指距离的时候,韩舞影喊了一声,小谷抬眸,不解的看着她,就见她尊贵的手指对着张莺莺遥遥一指。
“你来拿回去。”
小谷不明白郡主用意,但还是乖乖缩回了手,后退一步。
“我不拿!”张莺莺挣扎着扭动了几下,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碰那盆。
“是你不拿还是不敢拿?”韩舞影嗤笑一声。
“我有什么不敢的,韩舞影,你陷害我!”张莺莺大声尖叫。
“你既然不敢说,那本郡主替你说说实情,这盆里被抹上了一种叫做七夜草的剧毒,刚才有人用这木盆想本郡主泼水,本郡主福泽深厚,躲过了这一劫,不过。这个凶手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赵姑姑,谋害郡主,你说本郡主有没有权利来你浣衣局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