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萱盯着大夫人的后背弯了弯唇,之所以安排她去,是因为当年她与那死去的马姨娘关系颇好。或许,她能知道不少事情。
等人都走远了,萱萱取出银针,在大长老的穴位上扎了几针,扭曲的大长老立马安静了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缓起来,与睡着无异。
做完了这一切,萱萱吩咐那几个人侍卫退出去,自己则坐在屋内守着大长老等大夫人回来。
三更天了,肖瑾在二夫人的院中无法入睡。眼睛时不时往门口方向瞟去,但,始终没有冬来那丫头的身影。
“小姐,冬来姐姐莫不是出什么时了吧?”丫头黄鹂弱弱问道。
肖瑾面色一凝,按理说,派了两个人去,总应该能对付那个女人了吧?
但还没亲眼见一见那女人的惨状,她总觉得不解恨。
如果说白天的种种如同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上,那么让她让出百合园来,她便已经对那女人恨之入骨。凭什么,哪里来的山野村姑,竟然敢踩在她的头上,简直就是妄想。
越想,肖瑾的面色越扭曲,恨不得亲手将那女人推入井底。
“你去那边看看,让冬来推她下去后,找一些石块砸到井底去,我要她尸骨无存。”
黄鹂一听,心神一颤,恭恭敬敬的答是,正欲退下,就见肖瑾又招招手。
“罢了,本小姐自己跑一趟,我要亲眼去看看。”
出了院子,主仆二人熟练的拐上了去往朝辞居的路。
肖瑾想着等一下见到韩舞影的惨状时是如何解气,走路也快了不少。
身后跟着的黄鹂举着一盏宫灯,迈着细碎的小碎步,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空荡荡的走道,心中冷汗直下,早已经被吓得不轻。
到了朝辞居外,空荡荡的院子没有一点动静,黄鹂越发觉得奇怪,抖索着小身板怯怯道:“小姐,要不就别看了,这大晚上的怪吓人的。兴许冬来姐姐和胭脂姐姐已经回去了。”
“没用的东西。”肖瑾一把抢过黄鹂手中的宫灯,抬腿一踹,朝辞居的原本就颓败的大门一下子碎成了两几块。
见肖瑾进了门,黄鹂亦步亦趋跟了进去。
肖瑾举着宫灯直奔那口井,灯刚照过去,忽然身后黄鹂啊的一声,肖瑾手一抖,宫灯掉到了井里很快就灭了。快到肖瑾还来不及看清井内的一起。
怒气横生,正打算好好教训教训身后那个不听话的丫头,可一回头,哪里还有黄鹂的影子?
“黄鹂?”肖瑾叫了几声,越发心底发虚,实在是太诡异了。她正打算走,就听得屋内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突然屋内亮起了一盏灯,一个披发女人的影子在窗户上拉得老长。
“啊,有鬼啊!”
肖瑾大喊一声,想跑,却发现脚下就像被定住了一般,怎么也动弹不得。屋内那女人不停的用头撞击窗户。一声一声扣在肖瑾的心头,更添惊骇。
“你,别过来,不要过来!”肖瑾几乎要吓疯了,全身抖得更筛糠一样,这才想起来时路上黄鹂的提醒,这院子可是死过人的!
此时凉风从破败的木门吹进来,肖瑾只觉得全身发毛。
“你,你是马氏?”
屋内的躲在屏风后的韩舞影心里想笑,捏着嗓子阴测测的道:“我死得好惨~你还我命来~”
肖瑾一听,更加认定了那个不停磕着窗户的“女鬼”就是马姨娘,弱弱的道“你别找我,是我爹推你下井的,你要找就找他去,你怪不得我。”
“就是你害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还我命来~”
肖瑾顿时心虚,“你这个贱人,死后都不得安生……”
屋外,大夫人带着嬷嬷远远走来,听得朝辞居的这番动静,早就吓得魂不附体。
“夫人,会不会有鬼吧?”嬷嬷老脸一僵,抖着牙关问道。
大夫人要镇定一些,侧耳倾听,随即面露惊诧之色,“好像的肖瑾的声音?”
那嬷嬷仔细听了一阵,也点点头,“确实是瑾小姐。”
“马氏若真化成了鬼也不会找我的,你且安心。”大夫人虽然这么说,但心中其实的不安的。
嬷嬷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心底更加惧怕,“夫人,当年……”
“闭嘴,与本夫人有何关系?”大夫人厉喝一声,将嬷嬷的话尽数吞了回去。
侧耳静听,肖瑾惊恐到极点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马姨娘,你谁都怪不了,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多管闲事,谁叫你知道了父亲的秘密,而且写成了一本记录,是你自己作死,你要找就找你自己,别来找我……”
大夫人的心里五味杂陈,当年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当年受宠的小妾马氏原本与大夫人关系亲近。不过后来马氏有孕了,大夫人就对马氏忌惮起来了。正好这时马氏从二长老哪里偷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马氏将秘密写了下来,并且将这件事告诉了大夫人,只是她没讲那秘密到底是什么。
大夫人把这事透给了早就视马氏为眼中钉的肖瑾,肖瑾添油加醋说动大老爷处死了马氏。
韩舞影敛了眼中的情绪,也不知的什么样的惊天大秘密,竟然能让二长老下狠手,连怀着他孩子的马氏都不放过。
“夫人,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嬷嬷壮起胆子问道。
大夫人也是推动马氏死亡的凶手,这个时候早就心虚到不行,哪里还肯去进去看看。
摇摇头,跌跌撞撞的走远了。
大夫人一走,韩舞影便觉得无趣,悄悄拉开了房间的门,原本疯疯癫癫的冬来一下子窜到了院中,对这肖瑾猛扑而来。天色太黑,肖瑾看不太清,只知道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冲过来了,再加上早已吓破胆,顿时双腿一软,厉叫了一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韩舞影拍拍身上的灰,望了眼地上倒着的黄鹂,匆匆出了朝辞居。
马姨娘的那本记录,看来对二长老很重要。
大夫人实在不愿冒险踏入朝辞居去采药。思前想后,没有车前子,大长老如今是没得救了。看来得另谋出路。离了朝辞居,大夫人直奔百合园而来。
这么晚了去找家主肯定不合适,适得其反反而惹得家主生气,只得从百合园中住着的那位何姑娘着手了。
大夫人搓着手等在百合园门口,很快等到进去通报的白蔷去而复返。
“我家小姐有请。”
大夫人心中松了一口气,以为这是个好拿捏的主。
进了百合园,一袭青烟色仙裙的韩舞影坐在铜镜前,两边各有一个丫头给她梳头、卸妆。
长长的青丝如瀑布一样垂在身后,增添了一些仙灵之气。
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与那人甚配,这是大夫人初见韩舞影时的印象。
“夫人,救命啊,求夫人救救我们母子。”大夫人一进门就跪倒在地,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以为韩舞影一个闺阁小姑娘必定对于后宅的这种手段很无奈,哪知,大夫人却只等到韩舞影冷冷一瞥:“大夫人若是想哭,怕是找错地方了,去外边哭免得脏了我的地方。”
大夫人速速收了眼泪,垂眸将在朝辞居听到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她参与了马姨娘之事。
韩舞影颔首,“这与我有何关系?我还未嫁入肖家,还没接手肖家庶务,这些事,我不打算管。”
碰了一鼻子灰,大夫人愣怔一下,随后又道:“夫人,你若是能拿到马氏的记录,就能拿捏二房那些人,以后你掌管后宅要轻松得多。”
如今肖家后宅由二夫人姜氏管着,等韩舞影一成亲,肖家大权自然要交给她这个正经主子。不过,如果只是拿捏二房,韩舞影远远觉得不够。
她挑眉一笑,“二夫人做得很好,我为何要拿捏她?而且,就为了一个小小的秘密就与家主作对,放走你们母子,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大夫人咬咬牙,知道眼前这位绝对是不好糊弄的,道:“若二长老那秘密不是个小秘密呢?二长老与主上往来密切,那秘密恐怕与宫里有关。”
韩舞影眯了眯眼,“口说无凭,你找到了记录再说。”
一听有戏,大夫人顿时笑逐颜开,高高兴兴退了出去。
“小姐,大夫人真能找到马姨娘的记录本吗?”可人一边替韩舞影宽衣,一边担心。
大长老谋害自家姑爷,可人对大夫人自然而言没有什么好感,潜意识里不希望就这么放过大夫人母子。
“她当年与马姨娘交好,是唯一能找到那本记录的人了。至于其他的,我只答应她可以走出肖府,别的可没有答应她。”韩舞影淡然道。
可人一听,抿嘴一笑,“还是小姐高明。”
大夫人回到院中,萱萱已经离开了,大夫人听侍卫交代了萱萱给大长老扎了针,连忙进了屋。
此时,大长老正好幽幽转醒,他浑浊的眸子清明了不少,看向大夫人突然间老泪纵横。
大夫人一喜,忙让伸手扶住了他,“老爷,你觉得怎么样?”
大长老却只是睁着眼,开不了口,只有他不疯癫,哪怕说不了话也没关系,大夫人心里松了一口气,起身去厨房端药。
等她端了药返回房间时,大长老早已经咽了气。
原来刚才那一出都是回光返照。
大夫人收起眼泪,命人将收拾东西,自己则回了房间,将藏在书柜最上头的一个六角妆匣取下来,吹了吹上面的灰,静默了一息,解开了匣子上的锁。
马氏当年曾告诉她,这个匣子里是她重要的东西,所以,她猜测这里面装着的就是那本记录。在马氏死后,她第一时间从朝辞居找来这个匣子,一直藏在房间里。此时她做得绝对隐秘,连大长老都不知道。
看了一眼妆匣上雕刻的八仙过海图案,和四周镶嵌的宝珠,大夫人觉得有些讽刺,没想到,最后能救他们母子二人一命的居然是马氏留下来的东西。
妆匣分为三层,上两层都是一些首饰珠宝,最下面那层,首饰下面果然藏着一块牛皮纸。
大夫人打开一看,顿时面色大惊,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大夫人连夜将这烫手山芋送去了百合园。
在韩舞影的授意下,大夫人母子连夜出府逃命,连给大长老收尸都忘记了。
翌日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照入百花园的时候,肖凌渊正好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何飞和玄夜。
“舞儿,你不等我就自己吃早餐。”他动作自然的在韩舞影对面坐下,端起桌上韩舞影刚吃过一口的小米粥开心的吃了起来。
韩舞影因为昨晚某人的那就“来日方长”,依然摆着一张臭脸,不打算理会某人。
肖凌渊笑了笑,动作优雅的搅动了一下调羹,慢悠悠道:“你昨夜放跑了我的犯人,我都没与你计较,怎的还在生为夫的气?”
韩舞影一听,知道他说的是大夫人母子,顿时有些心虚,确实是没与他知会一声就做主了,怎么说,大长老在云城对他做的事,按照他的性子的不可能放过大长老的家人的。
韩舞影语气疲软了几分,“那你生气了?”
“怎么会,夫人就是天,夫人愿意做主为夫高兴还来不及。”
韩舞影顿时松了一口气,也不好再绷着脸了,将一碟小笼包往他面前挪了挪,算是示好。
某人眯眼一笑,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既然夫人至高无上,要不今晚你在上?”
韩舞影呛了一口豆汁,脸顿时红得像个油焖大虾,憋着一股气再也不愿理会某人。
这货果然是个没羞没臊了,刚才的心软简直就是浪费,就当被狗啃了一口吧。
韩舞影一脸愤埋,随便扒拉了几口,草草结束了早餐。
她实在没有勇气与这个不知廉耻厚脸皮到无以复加的人在一个空间里呆这么久。
丫鬟收了碗碟,又伺候了两位主子净手擦脸。
肖凌渊突然一脸正色,招招手,唤何飞上前:“你快给夫人易个容。”
韩舞影满脸抗拒,“不用了吧。”
“必须要,而且要弄得丑一点。皇陵可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不然,我就不让你去了。”
半个时辰后,韩舞影终于再次深刻体会到了他口中的“丑一点”是有多丑。
大饼脸,扁鼻梁,豆丁眼,就差在脸颊上点上一派黑雀斑了。
韩舞影站在肖府门口,盯着身上的侍卫服无比嫌弃的吸了吸鼻子。就见远处一辆花枝招展的马车快速驶来,快到韩舞影还来不及反应,那马车已经“吁”得一声,稳稳停在了肖府大门口。
车夫扫了一眼韩舞影以及她身后的一队侍卫,回身挑开车帘子,恭恭敬敬道:“少主,到了。”
“嗯”一声慵懒的声音飘出,随后踏出一双绣金线祥云的锦靴。不肖片刻,车内那人已经行至韩舞影跟前,一双微微上扬的丹凤眼在韩舞影身上上下扫视,眯眼一笑,赞了一句。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