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完,捏起一块糕点,细细品尝着,她是没什么文化,作诗做不来,可是吟几首诗还是会的。
“好诗,果然浅显易懂,寓意颇深。”皇上忍不住先喝彩起来,皇上都说好了,别人还能说不好么?
太后看了一眼云朵朵,笑道:“倒是她庄稼人的本色。”
“是呀。”皇上伸手捻起一块糕点,放到口中细细品味。
众人看着皇上把糕点吃完,宫女递过一块帕子,皇上擦擦嘴,笑道:“听了秦夫人的诗,再吃糕点,竟然觉得更加香甜,众位爱卿,尝尝看,这可是天下百姓们汗滴禾下土种出来的。”
皇上发话,谁会不给面子?
这许多年来,众人总算是在皇家宴会上吃了个半饱。
刚刚向云朵朵发难的士子吃着糕点,细细品味着云朵朵刚刚吟的诗,越品越觉得有内涵有深度。
士子深深地看了云朵朵一眼,云朵朵感觉到他的目光,向他看去,那位士子虽然是个狂狷性子,却也是一个愿赌服输,见云朵朵看过去,他深深的一作揖,这一次和上一次那倨傲不同,这是真心折服的礼节。
云朵朵回了个万福。
柳雁雁拧着衣襟,好好地衣服被她拧出褶皱来,她旁边的女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一张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狰狞,不由得走开几步。
郭玉看着那个女子,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云朵朵只不过是一个只知道一味奉迎夫君的小女子,直到此刻她才重新审视云朵朵。
敏霞郡主不服气地嘟哝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侥幸而已。”
说完,敏霞郡主还瞪了一眼云朵朵,一抬眼,看见白舞畅并没有看云朵朵,这颗心才好受一些。
白舞畅吃着糕点,却看着一直闭目假寐的秦子期,这个男人,刚刚不肯为云朵朵遮风挡雨,这一会,云朵朵的荣耀倒也没法子和她一起享受,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
柳宰相的脸色阴沉,不是说云朵朵目不识丁么?他今天打定主意为难云朵朵,至于怎么为难那绝对是现场发挥,秦子期虽然是他女婿,可是也是云朵朵的夫君,谁知道他到时候会不会临阵倒戈?所以,要说秦子期提前泄题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柳宰相懊恼,他到底还是轻视了云朵朵,他竟然在同一地摔倒,说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
盘中餐是首好诗,可是,除了真心关心百姓疾苦的,和深有体会的百姓,这些人都是富贵中人,还真没有能体会其中的辛苦的,不过,皇上说好,众人附和就是,这里毕竟不是朝堂,说过也就过了,接下来就是众女子才艺表演了,抚琴的,唱歌的,画画的,写字的。
柳雁雁一手反弹琵琶舞,弹得引起满堂彩,只是,里面敷衍的居多,就算她弹得再好,人品落了下层,也是倒人胃口,何况众人听她弹得明明是靡靡之音,虽然今日是太后的寿辰,众人准备的节目不向国典那般隆重,其中不乏一些无伤大雅的轻松些的,甚至有一个女子表演了魔术,可是,都不失大家闺秀该有的气度,柳雁雁一心想要技压群芳,穿着虽然不向外头舞坊里的人那般暴露,却也尽显身段,左一个媚眼,右一个媚眼的乱飞,年轻男子看的兴味盈然,可是众女子不管老幼,看着就难受了,柳雁雁一曲舞罢,和柳丞相一向不和的李阁老嗤笑出声,冲着柳宰相一举酒杯,“柳宰相果然是教女有方,技压群芳。”
柳宰相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到了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柳雁雁的母亲是歌舞坊的舞姬,当初一舞而俘获了柳宰相,后来柳雁雁长大,越来越肖像她的母亲,也遗传了她母亲跳舞的天赋,柳宰相就给她请了个舞娘专司教她跳舞,柳雁雁专挑那种妩媚妖娆的舞蹈学习,跳给柳宰相看时,柳宰相似乎又回到了年少轻狂的时候,不但不加制止,反倒为她做了好几身华而不实的舞裙,在他看来,女人在闺房之中,为夫君跳两支舞,只会增加闺中乐趣,却哪里想得到柳雁雁竟然会在这种场合跳这种舞,可现在跳已经跳了,他能把柳雁雁怎么样?柳宰相脸色铁青,只有拿眼睛梭了柳莺莺的大肚子一眼,心知今天这脸丢到家了,莺莺虽然多才多艺,可是,她如今大肚子,就算他想让莺莺出来表演,姜家的人也不会让的,尤其刚刚,明明是他担心雁雁,派莺莺去寻了她妹妹,不想雁雁竟然气的莺莺动了胎气,柳宰相抬眼看了一眼亲家的脸也异常难看,更没法开口了,今天不是柳雁雁一人出丑,连带着他们也丢了面子。
柳莺莺听着大肚子就要站起来,姜武拉住她,柳莺莺低头,就见姜武沉声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还管她做什么,到时候,人家连你也给骂进去,殊不知,你一个柳家的嫡女也是要看庶女的脸色的。”
姜武的这番话是真的一点情面也没给柳宰相留,他一直看着柳莺莺的面子,对柳宰相诸多客气,可是,柳宰相都做了什么?竟然把和人私奔的女儿以未嫁女的身份带到这里,他堂堂宰相都不嫌丢人,他们还顾及他什么?没得让人家说他娶得妻子也是柳雁雁那样的货色,姜武看着柳雁雁的目光充满了鄙视,亏了当初她没嫁给他,不然,他就得把头上的帽子改成绿色的了。
“雁雁天真活泼,父亲不忍拘了她的性子,不懂着收敛,可是,我毕竟是当姐姐的,她再不好,也是我的妹妹,我又怎么能不帮她。”柳莺莺双目柔情似水,柔声细语的说道。
姜武和柳莺莺的声音并没有可以加大,也没有刻意压低,坐在他们周围的人听了,暗自点头,这嫡女和庶女果然是云泥之别。
“皇上太后,小女技痒,也要表演一项才艺。”柳莺莺在姜武小心搀扶下,站起身来,因为柳莺莺身子不便,所以单设了一桌,让他夫妻坐在一处。
太后看了看柳莺莺,转身看向皇上。
皇上不动声色,缓声开口,“不知道姜夫人要表演什么?”
“臣妇只有一手丹青勉强入目。”柳莺莺淡笑。
皇上听了点点头,画个画写个字还是可以的。
笔墨都是准备好的,柳莺莺微微地了头,“太后,皇上,臣妇身子不便,只能在屏风上作画。”
所谓的在屏风上作画只不过是一种婉约的说法,意思是向皇上借几个人,拿着卷轴这类的,她要向提壁诗那样作画,竖着写看似简单,要是墨汁蘸多了,那就好看了。
皇上点点头,上来个太监,柳莺莺淡淡地说着要求,一会功夫,两个宫娥拿着一个花架子,花架上是泵好的绢帛,放到当中立好,就好比屏风的样子了。
柳莺莺低声道谢,宫娥行了一礼退下。
却见柳莺莺拿起笔来,众人咦了一声,原来柳莺莺竟然双手执笔,一手画兰,一手写字。
要说这双手书法,也是有几个人会的,这一手写字,一手画兰,可就难了,刚刚对柳雁雁生出怠慢之心的众人,只当柳莺莺也不过是写一手小楷,到没有料到她还有这手绝活。
“柳宰相果然是教女有方,这一手就把众女子都比了下去。”柳宰相的一个门生赞赏道。
柳莺莺淡笑不语,走了几步,姜武连忙上前扶住柳莺莺,两人对视一眼,好不伉俪情深。
有知道内情的,心中揣度,柳宰相原本是把妹妹许配给姜武的,后来竟然换成了姐姐,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呢?
这里不管别人怎么想,表演继续着。
敏霞郡主表演的是舞剑,大周尚武,所以虽然是喜庆的日子,只要得到皇上的允许,刀剑表演也是可以的。
敏霞郡主的表演煞是好看,赢得了不少公子哥们的喝彩,看着也是英姿飒爽的,倒是武将们看了一眼犹自喝着酒,这种花架子功夫,也就表演,要是上战场,早就脑袋搬家了。
敏霞郡主舞着舞着,脚步却向白舞畅那边移去,女为悦己者荣,女子最美丽的一面,也是希望能被自己爱着的人所欣赏的,虽然皇上说要与众大臣同乐,位置是随便坐的,也只有白舞畅选了个不起眼,又离云朵朵比较近的位置,他虽然几次想跟云朵朵说明白,其实他不是太监,是白舞畅,是——小王爷,可是都没有张开口,他不想凭座位让云朵朵猜疑,此时的他正在懊恼,他刚刚怎么没有把他的身份说明白呢,从他口中说出来,和从别人那里知道本就是不一样的区别。
敏霞郡主目光一瞥之间,却见白舞畅温柔地盯着某处,眸中除了温柔,竟然还有着深深地疼痛,是谁?得到了畅哥哥毫不掩饰的爱怜?
敏霞郡主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到云朵朵正举起酒樽,一只袖子挡在眼前,是她么?怎么可能?敏霞郡主心痛若绞,畅哥哥怎么会喜欢上有夫之妇?眼泪忽然聚集在双眼,畅哥哥,你可以不喜欢我,天下的好女儿多的是,你为何要如此自苦?
敏霞郡主忽然觉得腰间一痛,手中的剑脱手而飞,直射向云朵朵,而她则泪流满面的跪倒在地上。
白舞畅脸色大变,身子一掠,向云朵朵扑去,触目可及的距离,此时却是那么的远,白舞畅目眦欲裂,云朵朵此时危险到了身边却不自知,她正用袖子遮着脸,白舞畅忽然觉得心灰欲死,难道他就要这样看着心爱的人在他的眼前死去么。
一声叮咛之声,只见云朵朵手中的酒樽向外,云朵朵晃动着酒樽,敏霞郡主的宝剑在酒樽中嗡嗡作响,却未能掉到地下。
众人惊骇的看着云朵朵,她总是这般一鸣惊人,云朵朵伸手握住宝剑的剑柄,缓缓地走到敏霞郡主的身边,倒转剑柄递还给敏霞郡主,敏霞郡主愣愣地接住,云朵朵把手递给她,敏霞郡主抿着嘴,“用不着你假好心。”云朵朵也不跟她废话,转身就要走回自己的座位,她犯不着拿自己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白舞畅只觉得自己要虚脱了,刚刚那一瞬他竟然觉得云朵朵要死了,他也不想独活,他竟然产生了要和云朵朵同生共死的想法,他怎么会这么想,他脑袋叫驴踢了不成,白舞畅的脑中纷乱不已,一个声音告诉他他爱上了这个女人,一个声音嗤笑着,他怎么会看上一个成亲有孩子的女人呢,他只是胡闹玩闹而已;他烦躁地看了敏霞郡主一眼,却看到敏霞郡主满脸泪痕的脸,他不由得一愣,在他的印象当中,敏霞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是却有一点是别人比不上的,她就是受再大的委屈,也不会向别的小姐那般故作柔弱,白舞畅心中一动,吩咐了抬手招呼个小太监低语了几句,那小太监听了,走到敏霞郡主身边询问着什么,敏霞郡主向白舞畅看过来,可惜,白舞畅已经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太监叫过来两个宫娥,扶敏霞郡主下去。
云朵朵还未走回座位,就听一个声音道:“秦夫人即以离席,不如也表演个节目助兴吧。”
有人附和着,尤其武将,大声起哄,云朵朵刚才露的那一手实在太漂亮,虽然敏霞郡主没什么力道,可是云朵朵那拿酒樽接住剑的法子实在惊险,武将们暗自思忖,要是他们,恐怕直接来个懒驴打滚躲开了,在战场上,只要是活命的招数就是好招数,可是在这大殿之上,可就是失仪了,要是不小心碰到了那个小姐夫人的肌肤,更是麻烦事一桩。
这时候,小太监走到白舞畅的身前,因为白舞畅坐着,小太监跪下低声禀报着,白舞畅剑眉微挑,吩咐小太监给敏霞郡主召太医,他暗自加派人手,注意着众人的一举一动,此时听了众人的喧哗,忍不住皱眉看过去,却见一个小将军在众人的推搡下,腼腆的走到云朵朵身边,“你需要什么兵器,剑可不可以?”小将军嚅嚅道。
“我只不过是个乡下农妇,不会舞刀弄剑的。”云朵朵反应迅速,一定是她刚刚在危急中露的那一手,让这些武将们热血沸腾了。
“怎么可能?”小将军惊呼。
看着小将军瞪着不相信的眼神,云朵朵忽然感受到一道目光,她抬眼看过去,就见到秦子期疑惑的眼神,心中警惕,含笑冲着小将军道:“真的,农妇也是性命攸关,情急之下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做,现在想想,双腿还发软呢?比那年熊瞎子(狗熊)进村,还要惊险呢。”
秦子期听到云朵朵提到熊瞎子进村的事,心中疑惑压了下去。
“熊瞎子进村,后来怎么样了?是秦夫人给熊瞎子给杀了么?”小将军一听,眼睛“咻”地亮了起来。
云朵朵原本是随口抓出以前的一个事,为的就是打消秦子期的疑惑,哪里想到这些武将一听这种事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云朵朵无语的看着小将军,“我哪里有那么厉害,全村子的人一起出力,才把它引走,多亏了我家相公出的好主意呢。”
“哦。”小将军失望的喔了一声,对于计谋,他没什么兴趣。
“秦夫人还是随便表演点什么吧,那些大家闺秀表演的节目,实在让人气闷,大家都要被闷死了。”小将军低声用云朵朵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云朵朵无语,人家那么多才多艺的表演,他们看着都气闷,她这什么也不会的人表演,估计,这些人就直接吐血了。
“秦夫人,来一个。”武将那里有人喊道,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来,要说武将别的未必行,就是这嗓门特别大。
云朵朵汗,瀑布汗,有这样赶鸭子上架的么?
皇上笑着看过来,“秦夫人,既然大家都想看你表演,你就随便表演一个就是。”
云朵朵想随便表演了,可是,她也得会呀,一时,急的她额头冒汗,要说她上辈子似乎除了砍人就是砍人,没什么本事。
“秦夫人,你就随便表演一个吧,什么都行。”小将军劝道。
云朵朵都怀疑他是不是柳家安排的人,就为了让她出糗。
“我只不过是一个农妇,会的也不过是一些庄稼把式,哪里会什么表演?”云朵朵推拒道,农妇这个身份真好用呀。
武将那边众人眼里闪过失望,哎,那些个弹琴吟诗画画写字,太闷人了。
“那你就表演庄稼把式给我们看吧。”一个人开口。
云朵朵现在才明白什么叫逼上梁山,干嘛非让她表演呀。
“这样吧,秦夫人,你要是表演的好,朕赏你一个愿望。”难得他的武将们有了兴致,往年这种场合,武将们除了喝闷酒,就是喝闷酒。
云朵朵的眼睛一亮,心思活泛起来,要说她的计策虽然她一再完善,甚至还有了底牌,可是却不是万无一失的,要是能得到皇上的一个愿望,那就不一样了。
云朵朵皱着眉思忖,要怎样的节目才让众人耳目一新,却又不被秦子期怀疑呢?转念一想,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