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不谙世事的愚人,也听得出温意慈话里的意思。
“昨日是非是昨日,你大可不必有心结。”我直言道。
“妾不敢。”温意慈赶忙应声道。
“你回去吧,母亲不知有何打算,我且先去一趟南鹊山寺,”想到她是担心阿泽,我又道,“若无变故,至多两天我便返回京都。若陈世子真因我而迁怒,我必全力保下林泽。”
“多谢公主!”温意慈喜极而泣,起身跪拜,“公主大恩,妾无能为报!”
“你起身吧,往后无需多礼了,再见之时或许我需向你行跪拜之礼。”我扶起她。
“妾怎敢让……”
“荣枯咫尺而已。”我道。
温意慈在茅舍耽误了不到一个时辰,便领着人走了。走时她上马调头,回身望我,皱着蛾眉,终是下马来,又跪倒在我跟前。
“妾此举是在逼公主去送死!妾……妾无能,不能想出两全之法!”温意慈声泪俱下。
温家意慈,性温良,品行端正,多行善举,百里长街无人不知。
这是林泽新婚时母亲与我提及的少将军夫人。林泽自小与我一同长大,父王很喜欢林泽,待我成年后,大约是要让林泽与我成婚的。只是林甫受了排挤,又深觉越朝无力回天,才请旨赐婚,为林泽选了个不争不抢又极为安全的夫人。
我方才见她,虽算不上花容之貌,倒也是阔眉杏眼,红唇玉肤,是良玉之姿。
这样的女子配得上林泽。
“你如何无能,”我看着地上俯身哭泣的女子,“是我无能,凭着几丝旧情就妄想救人,是本宫无能,护不了自己的臣民,又连累那么多人。”
“公主!”温意慈抬头看我,张了张口,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才道,“越有承阳,乃越之大幸。”说罢,又是一拜礼,起身上马,便再不回头。
如她这般有胆识的女子并不多见,若身在我这个位置,会比我做得好。
我扯起嘴角笑了笑,心里不知为何轻松了许多,像从前完成了先生早课后留下的功课,再不必担心先生提问我时我想不出答案来。
兜兜转转,我还是离不开京都。此时子义还没有消息,我若在此时回京都,也好为阿琼和舅舅打打掩护。
思及此,我回屋收拾了些从宫里出走时带出的杂物,出门又见阿婆正修理着方才被踢坏的柴门。
我走上前,接过阿婆手中的粗麻绳,依着阿婆捆绑的方式将粗木缠绕起来。阿婆年岁大了,力气供不上,粗木也捆得不扎实。我用力将粗木绑好,再在外头扎上干草,用了许久才终于将柴门修理得扎实了些。
“这是粗人干的活,我这老婆子还要让姑娘来做粗活,实在是让姑娘受委屈了,”阿婆有些歉疚,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屋里有些我今早上集市买的芙蓉糕,最近外头不太平,我好容易找着的,小阿泽说你喜欢吃芙蓉糕,我这就去拿来。”说着,便往里屋走了。
“阿婆,恐怕我要离开了。”我唤住她。
“什么?”阿婆转过身来,“姑娘要走了,是去何处?”
“我不知道。”我抬头望着天,天色真是阴沉,这雨也不知何时落下,倒是不给人一个痛快。
“姑娘若不嫌弃这间茅屋,他日有缘,望姑娘来看看我这老阿婆。”阿婆笑说。
我应声淡笑。这世外桃源,是多少流离颠沛的魂梦之所。
我随阿婆稍打理了下后山上的菜地,期间阿婆说起了些她年轻时候的旧事。自阿海叔从军后,每每七月十五,她都要去三山河边点河灯,盼望着这河灯去安抚遥远关都战场上的亡灵,叫他们莫要纠缠阿海叔,让阿海叔早些回家。
我记起这些年来,越国急速的败落,战争不断,百姓无不日夜忧患,而只有高墙里的人犹作歌舞,毫不自知。
那已去西边的父王啊,此刻是否终于听见了这片江山之上的恸哭。
我帮阿婆稍修葺了茅檐,不至于让雨水散进窗户。茅檐底下,青烟起了,阿婆在准备晚膳了。
天色稍暗,我收拾了下简陋的行装,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