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我叫住毕安,“可知晓越王室…其他人是何处置?”
“女眷十二人被发配军营,三人贬为宫女,余者…皆斩。”毕安答。
我听后倒是默了默,随后道:“有劳公公。”
“老奴告退。”语罢,毕安转身欲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道:“所有旧朝王室都已被剥去封号,从今往后我便叫你越西了,宫中规矩定要谨记,万不可越矩。”
“越西一定谨记公公和嬷嬷的教导。”我道。
毕安点点头,又望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越西…”那嬷嬷念了念我的名字,泛起了笑。我觉着这笑有些奇怪,细瞧时那嬷嬷已收了笑容。
“我是徐嬷嬷,这是李嬷嬷,我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清楚自己的身份。”那嬷嬷指着桌上的衣裳,道:“把你身上从前承阳公主的衣裳换下来,把宫女的衣裳换上。”
“是。”我颔首答道,伸手正要去拿衣裳,却突然被人踢了一脚,正踢在腿上。
我预料不及,一下扑到在地。
“点点头就算应声了?”身后那李嬷嬷说,“要半跪着,你以前见过宫女是如何行礼的吧?”
我还不及起身,看着那李嬷嬷似乎又要来补上一脚,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李嬷嬷的第二脚还没落在我身上便被徐嬷嬷给拦下了。
“这是要去服侍世子的人。”徐嬷嬷挡开李嬷嬷的脚。
那李嬷嬷像是明白了什么,忙收了脚,把衣裳递过来,对我道:“快去吧。”
我赶忙站起身,接过衣裳绕到屏风后面,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还不及喘息,便被两位嬷嬷拉着坐在镜子前,把握头上的银簪取下来,绾了个宫女的发髻,将珠花插在上面固定好。
待我真拾掇好了,那两位嬷嬷才真正开始教我规矩。
从前我只向父王母亲行跪拜之礼,再有,便是每逢祭祀时王室行的祭祀之礼,后因母亲离宫,我便做了许多忤逆之事,宫中教习嬷嬷教的规矩大多敷衍而已。如今身份大变,我才知道一个宫女行礼之多,对王上,对皇亲贵族,对各阶宫妃。
我从早上开始跪着受教习,一直到黄昏,徐嬷嬷才叫我起身,给了一碗粥,一个馒头算是晚膳,我这才得以歇息。
双膝已经有些红肿,我卧在床榻上,有些恍惚。
从前他也是这样受累么?我泛出一丝苦笑,让我做宫女,大约是为了让我尝尝这般滋味。
越王室真的没了,越国真的亡了。听到毕安说女眷有十二人被发配军营,想来不会好过,我不知道其余二人是谁,但从万人簇拥的公主变成奴隶,这滋味想必也是不好过的。
至于其他人,是生是死与我皆没有关系,父王在位时所作所为实在荒唐,那些个王孙贵族又能好到哪儿去?我只认越长晤这一个哥哥,我也只有这一个哥哥。
虽说从毕安那里知道陈棠月已给了子义一条生路,但子义落脚究竟在何处我还不知,等到子义真的无恙了,我再另作打算,当一辈子宫女也好,我都甘愿。
月色西移,我沉沉地叹了口气。
翌日天微亮,我便被两个嬷嬷从床上拽起来,催促着梳洗完了,便又开始重复教习。
我看着这李嬷嬷是藏不住事儿的人,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她心里又藏了些鬼玩意儿。那徐嬷嬷是老道人,喜怒不形于色,对我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言语之间时刻试探,似乎想弄清楚我和陈棠月到底是何关系。奈何眼下我脑中都是一团乱麻,哪里有功夫与她周旋。那徐嬷嬷见几下试探不成,脸上也有了些不耐之色。
傍晚,毕安推门进来,两位嬷嬷垂头跟在后面,身后还有两列宫人随行。我穿着陈宫宫女的衣裳,毕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问:“规矩可都学明白了?”
“学得可明白了。”不及我回话,李嬷嬷便先开口了。
“我问的是她,你答什么话,来人啊,”毕安扫了扫浮尘,风轻云淡的样子,“掌嘴。”
李嬷嬷便被拖到院里,跪着挨罚了。
我看着这场景,心下倒是一沉。
“规矩可学明白了?”毕安又问了一遍。
我依着嬷嬷教的样子,半福身行礼,道:“回公公话,越西学明白了。”
“不错,”毕安笑了笑,“看样子学明白了。”
我隐隐觉得这笑同他往日笑得不同,只觉着似乎不太能同他亲近了。
“那就跟我走吧,世子身边正缺人呢。”毕安随手扬了扬浮尘,转身要走。
“这……这越西才刚学会规矩,”徐嬷嬷拦住毕安,“奴婢怕她侍候不周。”
“她侍候不周,难道你去侍候?”毕安说,倒是没把徐嬷嬷放在眼里。
“奴婢不是…奴婢…奴”徐嬷嬷话还未尽,毕安便抬脚走出殿门,走了几步见我还呆立原地,便唤了声:“愣什么,走啊。”
“是。”我赶紧跟在上去。临走时徐嬷嬷看了我一眼,我分不清她眼里有什么情绪,不是恨,也不是恼,意外的很平静。
院里那李嬷嬷已昏了过去,两腮紫胀,满脸血污,让人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