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子义被带到娄岐南和曹然的军队之前,身后的士兵一个推攘,我便扑到在地上。
脸上的泪痕未干,此时又沾满尘土,我知道我此刻狼狈至极,可还是踉跄着站起来,将子义护在怀里。
他正端坐在马上看着。
我此刻能做什么呢?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将头垂着,将子义护在怀里,如案上鱼肉,静静地等着他们的处置。
“想当初我连写三封密信给你陈国世子,你皆不予理会,如今亲临驹城,真乃臣之大幸啊。”娄岐南讽刺地说,像是愤怒极了。
他没有说话,六军皆不敢发一言。四周僵冷非常,唯有子义在我怀中哑哑的抽泣。
“我十万大军驻守驹城,三十万燕云大军驻守城外,陈世子若要强攻,我燕云必与你来个鱼死网破!”娄岐南在阵前对那人说。
话音刚落,城关处又传来一阵骚动。
“吴国吴修,奉命率三十万大军攻打驹城。”几支精骑行到阵前,为首的将军说。
我抬头望去,那人着了银白的铁甲,面若寒霜,双眸幽冷,让人不寒而栗。
这必是吴王长子吴修了。刚想收回目光,垂下头,却突然感受到有人将视线落到我身上,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却直直地撞上他的目光。
陈棠月。
无数个午夜梦回后念出的名字。
他的眼睛里通彻无暇,眸光沉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压在眼底。从前他眼里也压了很多东西,只在容华夫人病逝时我在兰芷殿里撞见过他无比哀恸的样子,除此之外,他一直将情绪控制的很好。我从前总是想去探探他眼底里到底压着什么,奈何每每我将目光对上,他都很快移开,为此我还苦恼了许久。
现在我不想去探了。
我将目光移开,将头低下靠在子义的额头上,像每次哄着子义入睡的样子,轻轻拍着子义的小身子。
吴修率领吴军一同攻城,陈军此番发兵数目也应不少,娄岐南的三十万燕云大军就算加上曹然的十万驻城军也无抵挡之力。娄岐南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手紧握着身侧剑柄,一言不发。
“侯爷如此为难,我倒有个办法,”陈棠月下马来,悠然迈步上前缓声说道,“眼下陈国已攻占越宫,越朝覆灭已成定局,你想称帝,我让你儿子做越国新王,如何?”
陈棠月声音清越,语调轻缓,却让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娄岐南的脸色尤其难看。
让娄岐南的儿子做新王,可越国世子的嫡子就在我怀中,陈棠月分明是略过了子义。
抱着子义的手一颤,难不成他是要放过子义了吗?
“想好了,侯爷就接旨吧。”这声音比一般人轻细,我听着熟悉,略想了想,应是毕安了。
娄岐南还是不发一言,倒是曹然,在娄岐南和陈棠月之间来回看了看,末了又望了望吴修,“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臣誓死效忠世子。”
曹然的驻城军,城墙上的、阵前的,见状也纷纷跪地呼喊道:“臣誓死效忠世子。”
一时间响彻全城。
吴修听了笑了笑,戏谑道:“你怕陈棠月,难道就不怕本王吗?”
曹然一时呆愣住了,说不出话来,只害怕地跪地叩头。吴修见了,冷哼了一声,似是不屑。
“我接旨。”许久,娄岐南才跪地说道。我听着,他似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来。
娄岐南跪地接旨,周围的燕云人也都一言不发地跟着跪下了。
毕安将金黄的圣旨递到娄岐南举起的手里,我看着娄岐南握旨的手紧得泛白。
六军退了。吴修在离开时看了我一眼,无情无绪,不知是何意。想来是没见过这么狼狈的公主。
“将承阳公主带走。”毕安说。
我便又被拷上枷锁,关在囚车里。好在他们没有将子义从我怀里抢走。
阿琼还在燕云城里,我有些担心,但想了想燕云有苏姐姐,阿琼应该不会很难过了。
眼下该难过得是我吧,出逃不成,又被抓回去。徐公公和林叔心血都白费了,我和子义一个也没能逃脱。
天下之大,我却无处为家,兜兜转转还是呆在原地。这大约是命吧,我只好这么想,末了,心里又多了些无奈,无声地叹了口气,抱紧了子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