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殿侍候饶贵人熄灯就寝,我便也空闲下来。毕安派小卓子悄悄来看看我的境况,小卓子找了一稍僻静的小楼,将毕安给嘱咐的治风寒的药及一些其它的补品拿了布包裹起来递给我。
我打开粗略看了看,虽不是极其金贵的补品,但也是王公贵臣才吃的到的。我将包裹还了回去,道:“我怎么能吃这样上等的东西,你快些换回去吧。”
“这是师傅嘱咐了我,务必要送到越姑娘手里,师傅说您身子骨弱,需补补才行,”小卓子说着,硬是将那粗布包裹又塞了回来,“你就放心吧,师傅都开口了,必定是无事的。”
我接过包裹,心下五味杂陈。我虽知晓毕安是好意,却总担心因毕安地这点照拂招来些旁人的闲话与不满。
“这殿里的饶贵人进宫有十年之久了,性子温和,不扰事端,你跟在这么个与世无争的主子身边是最为安全的。只是…”小卓子顿了顿,又道,“这饶贵人从前有个妹妹,身世不幸,五年前夭折了,你切莫在她跟前提起此事,旁人提起,你也不要接茬,远离是非便是。”
“我知道了,谢公公。”我道。
小卓子寒暄几句,也就走了。我拿着这包裹回了小屋,屋里灯还亮着,进到屋里一看,越靖婉和乐阳都还没回来,那三个陈宫宫女正坐在一起闲聊着什么。
“你说这好好的公主当了他国的宫女是何感受?要是我啊,一根绳子吊死算了。”她们笑了起来,十分欢快的样子。
从前我在越宫时,也撞见过宫人悄悄说着哪家主子的闲话,故对这番场景倒不陌生。我将包裹置在床上,想来是弄出了些声响,那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那个…你回来了啊。”其中一个有些后怕地道。
“怕她做什么?”另一个宫人大声道,见我床上有包裹,便走过来要翻看,“这是什么好东西?那不成是前朝的遗物么?”
“这是我的东西,你莫要乱动。”我将包裹拿开,放进床头暗柜中。
“什么?”那宫人失笑,“这公主身份没了,这公主脾气倒是还留着呢?”说着,将我推了一把,我不得已往后退了一步。
接着,那宫人将粗布包裹翻找出来,拆开后将里边的药材尽数倒洒在床上。
“哟,都是上等的补品啊,”那宫人用手挑拣了几个来看,“上回饶贵人大病初愈,王上送来的就是这个。”话音刚落,另外两人便凑上来看。
“你这是哪来的?”那宫人盯着我问道,似乎就要扯着我的衣襟将我交到饶贵人那里去认罪了。
“宫中故人给的。”怕给毕安惹来麻烦,我便说了“故人”。
“故人?哪个故人?”那宫人步步逼问。
“我从前是那样身份,总会有些故交旧友的,”我敷衍道,“你若是怀疑我偷了谁的东西,大可去告诉徐嬷嬷。”
“你——”那宫人刚要说什么,被后面两个宫人拉住了。
“走吧,或许真是咱们惹不起的人物。”一个说。
“算了吧,这事儿闹大了也不好。”另一个也劝道。
那宫人想了想,把手中的药材丢回粗布包里,道:“这事儿闹大了也不好,我呢先将这些东西放在我这儿,改明儿拿着去问问嬷嬷,若果真如你所说,这是你旧友给的东西,我便还给你,你觉得如何?”
我轻笑了笑,她是断然不会去向徐嬷嬷求证的,她这么说便是想将这药材都拿了去,这些补品从前我也是不爱吃的,给她拿去也无妨,便开口道:“随你。”
那宫人笑了笑,似乎是很开心。
“是谁的东西就是谁的东西,哪有强要的理。”门口突然有人说。
我回头看,越靖婉正从门口进来,后面还跟着乐阳。
越靖婉走到我身边,扫了一眼撒了满床的药材,又看了看那个宫人,回过头来对我道:“这些东西你从前不是吃惯了么?再说了,这些东西也谈不上金贵,看样子也就是平常赏给大臣的,你不要莫不是因为嫌弃了?”她问,未等我回答便又道,“也罢,既然你是嫌弃了,拿给别人又如何?谁想要的,就拿去吧。”
越靖婉说完此番话,那宫人脸色已是极其那看,后面那两个宫人大约是有些怕了,垂着头呆立在后面默不作声。
我笑了笑,俯身将药材都收拾好,回头递给那宫人,道:“你便拿去问问徐嬷嬷,若不是我的东西,是缴是罚我皆受着;若是我的东西,这便当做我的赠礼,你拿去也可。”
“这…”那宫人愣了愣,不知如何作答,稍思量了一番,还是将东西接了过去。
“这么金贵的东西,我一个下等宫人自然是受不起的,还得谢谢你还了我清白,免得日后受人闲话。”我轻声道。
“如此,我便收下了,若日后你有难处,我会尽力帮衬着的。”她笑了笑,似乎是觉得这个台阶搭得很好,我还算识趣,遂心满意足地回去了。我便也收拾了床榻歇息了,那句“帮衬”我权当作台面话,若真有难处,单单因我这旧朝余孽的身份,那些人便会避之不及,哪里又能出手“帮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