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这千丰殿到底有多空阔,绕了许多路也找不着想要去的那个地方。路上见着有宫人正狐疑地望着我,才惊觉此时我衣衫单薄不说,连长发也是披散着的。
一路海棠盛放,我的心跳得很欢快,似乎许久都不曾有这般喜悦,走了许久双脚渐渐无力,此时我竟也顾不得,只撑着一口气加快脚步。
兜兜转转我进到一处宽阔的院子,院子里的海棠比沿途要多上许多,却都是雪一般的颜色,夜风一吹,便吹落下许多花瓣,在空中飘飘洒洒,似九重天上的仙人所居。
殿门轻掩着,四周一个宫人也无,只毕安正在殿檐前静候着。见我来了,毕安淡笑了笑,遥遥向我微躬身行礼,便默然离开了。
我触到殿门,身子有些微微发抖,心跳得很快。
我沉默了半刻,还是伸手推开了殿门,入目的雕花屏风上映着他有些清瘦的身影。空阔的大殿里只挂了几盏灯,有些昏暗。我轻声走上前去,他的桌前置了两盏灯,头发只简单地束起,垂落在身后。烛光很暖,映在他半张脸上,更让人觉着清淡明媚。他不笑的时候太过清冷,让人觉着略有寒意,他笑着的时候,让人觉着那三月春光似乎就在跟前霎时蔓延开来,寒冬时最暖人不过了。
我瞧着他,如同在长乐殿瞧着阿无的时候,眼眶又酸涩起来,有朦胧的泪正氤氲着,就要落下来。
他本是拿着些似是文书的东西,正凝眸细瞧着,侧头添墨时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抬起头来,见到来人是我,微微一愣。
见我红着眼睛瞧着他,似乎是觉着我又回忆起什么不快的旧事,他站起身来,又见我身上裹着薄衫,又只披了件薄薄的披风,忙拿起一旁床案上的狐裘披风为我裹上。
他比我高出许多,我正贴着他的胸膛。他的略微清冷的气息蔓延开来,我霎时便忆起在长乐殿时阿无为我梳妆的情景。
我再无法收敛住情绪,眼泪霎时就涌出来。我扑到他怀里,双手攥紧他的衣襟,埋在他胸前闷声大哭。
他似乎被我吓着了,却仍旧张开双手环住我,听到我的哭声后又拥紧了些。
我哭了许久,他一直紧紧拥住我,四周寂寥,唯有我微微闷沉的抽泣声。我有些累了,脑子有些混沌了,再抬起头来看他时,见他眼里满满的都是我的模样,我觉着此时他明媚极了,眼里似乎揉进了清潭水里的碎月光。
我张了张口,想告诉他,我想阿无了。一字都还未出口,我眼前突然昏暗下来,脑子里混沌成一片,身子一软就要倒在地上。
朦胧中有人接住我,叫了声“越西”,我想那人是很着急的,连声音都是颤抖着,我想他是害怕了。
我其实还想告诉他,我喜欢阿无,很喜欢很喜欢。
再醒来时,脑子里仍旧是一片混沌,我睁开眼,见殿内有些昏暗,似乎是为让人更易入眠,连角落里也有人将那两盏灯给熄了。
床边的焚香炉里还有徐徐青烟萦绕,那香并不浓郁,只淡淡飘散,我闻着觉得静心。
外殿里隐隐有人正说着什么,我想那应是陈棠月。我瞧见窗口有月光渗进来,像是凝霜铺在地上。那白月光已升至中天了,我想此时应已近子时了。我连着昏睡好几日,此时虽是清醒着,脑子却仍旧混沌着。
我动了动僵硬的身子,稍稍坐起,小腹上的暖炉还是有些微烫,我觉着不太方便,便将那暖炉稍稍移开,才稍动动身子,小腹却又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我疼得弯下身子,可疼痛越发剧烈,我口中也终于吐出些细碎的呻吟。外殿的交谈声很快就停了下来,有人从外边进到内殿来。
他绕过屏风快步走到我身边,我此事正垂着头,半个身子都床榻边上。小腹的疼痛也渐渐强烈,如同有密密麻麻的针不断刺着。
他见状忙上前来扶起我,毕安也带着两个宫人从外殿进来。他将我扶回床榻上歇着,为我裹好被子,又换了小暖炉,这才松了口气。
我头上满是冷汗,他伸手来细细擦去。
“殿下,老奴又拿了些御寒的袄被来。”毕安说着,那两个宫人便将那些厚厚的袄被呈上来。
我此时才发觉,自己身上裹着的,竟是深冬里的厚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