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着此番情景,虽是觉着陈棠月太过清冷了些,嘴角却仍微微上扬,心下有些暗暗的欢喜。
我见着那女子身旁有一着紫金华服的妇人在那女子耳边低低说了几句,那女子脸上顿时起了红晕,脸上显出些难堪来,似乎是被训斥了。我看那女子着淡色华服,颈上戴了淡粉的珍珠,甚是小巧,衬得面容更显娇嫩。那女子妆容精致,那妇人也是紫金华服,想来是权贵之家。
“小女殿前失仪,臣教导无妨,唯恐扰了殿下兴致,望殿下恕罪。”此时有一两鬓贴霜,着一身官服之人站起身来,向殿上人俯身拜礼。
那女子闻声也忙站起身来,脸上红晕未退,却赶忙道:“臣女知错,望殿下恕罪!”
我心下觉着奇怪,左右是那女子难堪了,哪里又是殿前失仪了?
“殿下不喜人这般同他说话,早前朝中上下都摸清了他的脾性,言语之中皆不敢涉及东宫后院之事。这次虞珏敢这般同殿下说话,大约是受人教唆了。”小卓子在我跟前低声说着。
我瞧着那老臣满面肃容,指上的血玉也在华灯之下灼灼发亮,似乎位居高位。
“那人是谁?”我问。
“主相虞保恩。”小卓子答。
虞保恩?那便是那监察御史口中,陈国朝堂之上一家独大的虞氏?这般说来,陈棠月已平定越国,陈国朝堂已逐渐归于原位,这次国宴应是各家朝女推介自己的最佳时机了。
陈棠月似乎没有心思在纠缠此事,微微颔首,道:“免罪。”
虞保恩许是不曾料想陈棠月连与他周旋的心思都没有,瞧了虞珏一眼,也默然落座了。那虞珏身旁的妇人脸上露出些悻悻之态,却也不敢抬头去瞧殿上的人。
殿上静了会儿,渐渐又喧哗起来,仿佛都将方才一幕抛之脑后,只是席中方才还举着酒杯跃跃欲试的官家女子也都坐下身子来,只偷偷往殿上瞧了瞧。
似乎是陈王卧病久了的缘故,这次国宴陈宫中在位的贵嫔宫妃皆未现身,连陈王后也称病未能入席。宴上除却莺歌雀舞和不断笙箫外,倒是显得平和一片,并未像从前越国的宴席,无论家宴国宴,宫妃皆争春色,言语之间也有几分刀光剑影的味道。
吴修在席间未言一字,来向陈国世子的寒暄客套也省了。原本在众朝臣都在列的宴席上,也往往不言及正事,常常是宴后才与使臣往来,谈及明细。只是这国宴也显得太清冷了些,朝臣们虽是把酒言欢,却仍暗中细察着陈棠月和吴修的脸色。
“这么热闹的宴席,怎么不请本王来!”殿上突然进了下来,门口大摇大摆地闯入一着殷红华服的男子,那人头冠歪斜,长发凌乱,连身上的衣袍也尽是散乱着的,脸颊通红,双眼迷离,似乎是才醉了酒,还未醒酒就潦草披了外衣来了。
陈棠月看着那人,面上波澜不惊,仿若在瞧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我见那人虽是衣冠不整,仪态尽失,却披着殷红的华服,其上的金蟒盘踞而上,那玉冠更是青翠欲滴,在光下透出莹莹的青光来,看着是极好的玉料,琢玉的工匠似也是技艺精湛。
此人若非贵臣,便是王孙。只是陈国上下,连一家独大的虞氏家主,陈朝堂主相虞保恩都未敢在陈棠月跟前放肆,虞珏一番衷肠更是被晾在一边,陈国朝堂之上怕是找不出除了陈棠月,再能压制虞氏一族的人了。
这人应是陈王之子。
“和敬王怎敢到此处来闹事!王上还在内殿里边呢,真真是大不敬啊!。”小卓子小声念叨着,似乎是极其不喜那人。
和敬王?那便是陈王长子陈嗣了。我从前在越宫时,曾听苏见青说起过这位陈王长子。苏见青说他有贤德之才,知兵法又识大礼,且胸藏天下,日后即便不是名动九州,也定然闻名陈、越、吴三国的贤才。彼时我尚且年幼,听不得苏见青总是与我说起别国朝堂之事,便有些不耐,回去同母亲抱怨时,母亲却训斥我,道即便是匹夫,也应识得天下事,那耳不闻窗外事的,都是愚夫所为,更何况我还是一国公主。
那时陈棠月尚且还是长乐殿的阿无,而陈国传言陈王将废尚滞留越国生死不明的世子陈棠月,立长子陈嗣为世子,以定民心。直到坊间皆是陈嗣的传闻,人们这才记起越国还有位陈国真正的世子。
只是彼时还意气风发的陈国长子,苏见青口中的贤德之才,如今却颓败成如此模样,我见着,觉得有些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