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饶从凝,我便回了千丰殿。走到长廊转角处,见千丰殿殿门前立着一华服女子,那女子着了一身宽大的彩锦,青丝绾成堕云髻垂在后面。那女子正向殿门里说着什么,瞧着有些急切的模样,言语之间微微侧过身来,我见那女子小腹隆起,已然是怀有身孕。
我想起张英风的事来,眼下能让人敢到千丰殿来求情的,便只有此事了。我不想沾惹是非,便转身要走。
才提步身后便有人叫住我,“越西?”我听着这语中似有试探之意,似乎不大确定。我并未理会,仍要往回走。
“越西!”那人唤住我,似乎是怕我离开而稍稍提高了声音,言语之中尽是急切。
我回过身来,见来人确实是越妯。
越妯走上前来,上下瞧了瞧我,道:“我听闻你受了太后的药,身子如何了?你才十六,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我无事的,叫你挂念了。”我微微笑道。
越妯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又上上下下仔细地瞧了瞧我,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眼里突然闪过一丝期冀来。
我觉着奇怪,她却突然跪下身子,道:“越西!姐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张家!将军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不曾想还是出了岔子,英风他绝不敢做出此等忤逆之举,将军他这般逾越,也是救子心切,你去求求世子,让世子给张家一条生路!”
越妯说着,眼里不住地淌下泪来,顷刻就满面泪痕。
我见她这般模样也是心疼,却只轻叹道:“这是陈国朝堂之事,那里是我能插手的?我只是个下等宫人罢了,哪里敢如此逾越?”
“你不必瞒我,”越妯说着,似乎是怕我拒绝,攥紧了我的衣袖,“你外衣虽是着了下等宫人的衣裳,里衣却是极好的料子,宫中只有位及妃位才能用得上这般好的衣料,你若只是个下等宫人,又哪里能用得起?”
我闻声一惊,那段时间我身子不好,胸口上出了细细密密的红疹来,若是碰着稍粗糙些的料子,身上的皮肤便要被磨破,连带着脓水也要浸出来。那段时日我实在是恼我这太过娇弱的皮肤,直到陈棠月将我的里衣换了料子,又将千丰殿重新置换了,我这才好些。
若非越妯瞧出来,我还未曾注意过,往后若是出殿了,我倒是事事都要小心些。
“越西!”越妯又唤我,抖了哭腔,“姐姐求求你…张家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将军上奏的文书都被尽数返还下来,姐姐求求你,去求求世子,让他放过张家吧!”
越妯望着我,眼里不住地淌着泪,我怕她伤了身子,便只好道:“你且起身来,我答应你。”
越妯闻声眼里霎时就鲜亮起来,又似乎怕我只是敷衍,又问道:“当真?”
“当真!”我答她。
越妯这才起身来,此时擦着泪又有些羞惭之意,道:“我这样失态,倒是让你见笑了…也让你为难了。”
“你先回去吧,保重身子。”我瞧了瞧她隆起的小腹。
她抚了抚小腹,脸上露出些欢喜的神色来,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神显出些灰败来,又怕被我察觉,很快便敛下神色来,终是冲我微微一笑道:“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越妯转身走了,我瞧着她一个人走在长廊上,两边皆是高高的宫墙。
张百林不惜赌上张家来保下张英风,应是未将越妯同她腹中的孩子放在心上。我瞧着她的背影,像只孤雁,实在是有些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