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叫张裕生来!”陈棠月吩咐着,又忙上前去细察。
院外宫人乱作一团,此时院内倒是没了动静,个个呆愣着立在原处。陈嗣回过神来,突然大声哭叫着奔出院子来,一下子就跪倒在陈王撵轿前,拉着陈王的衣袖,不住哭喊着“父王!父王!”
陈棠月面若寒霜,似乎是悲愤到极点,拖住陈嗣将他甩开,见陈嗣跌坐在地,又瞧了一眼院内的那女子,双眸却直直地盯着楚红伶道:“将那歌姬立即处死。”
那歌姬吓得浑身发抖,抖着声音尖利地哭叫着:“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啊!”见着有宫人向着她来了,那女子许是害怕极了,胡乱哭叫:“和敬王救我!和敬王救我!”
话音未落,便有宫人将她按倒在地,束住四肢,守卫一到跟前便抽出长刀,一刀斩下头颅。
陈嗣坐在地上颤抖着身子,呆愣愣的。陈棠月吩咐宫人将陈王抬回曦和殿去,一众宫人拥着陈棠月和陈王出了院门,院中一下子就空旷起来。我觉着这院中似乎有无尽的寒意,楚红伶却笑出了声。
“果然是承阳公主,这么简单就处理掉陈王。”楚红伶说着,声音十分清冷,倒不像是平日里对着陈嗣的柔媚之音。
我回头看他,心里也知晓他是何意。说到底,我同他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他为吴修,我为保越国。陈棠月既不是因“仁”而不杀林家,那越国只有让林家夺权才可保住江山百姓,即便那是越国已不姓“越”,能护住这片江山的黎明百姓,哥哥也算是心安了。其实哥哥是知晓越王室大势已去吧?他留着林家,便是为有朝一日林家能从陈吴两国手中夺取政权,再建王室,再护这片江山。
我见着陈王呕出的一大滩血,有些胆寒。我从未杀过人,也从未用过手段这般折磨一个人,我知晓我是起了恻隐之心,我也知晓我不该起恻隐之心,但即使陈棠月是为庄妩灭了越国也罢,我见着他那般隐忍着悲恸的模样,仍是有些心疼。
“父王为何…为何会这样?”陈嗣跌坐在地,喃喃自语。
“和敬王想来是许久不曾入宫了,”楚红伶笑了笑,缓步走下玉阶来,“这陈棠月才回国就已掌政,和敬王被禁在央都和敬王府三年,国宴大赦才得以回宫,怕是不知晓这陈国是谁掌天下了。”
“什么?这不可能!陈棠月他,他做了七年越国质子,这不到三年如何能当政!”陈嗣说着,又反复道“不可能…不可能”
楚红伶又笑了笑,有些嘲讽,道:“如何不可能,七年前你是如何风光,又是如何到这般地步的?”
“父王…父王给了我封地,却让我住在央都王府,这难道不是要让我入住东宫的意思吗?难不成…难不成我只是为那陈棠月做了挡刀的替身?”陈嗣说着,不知是在对楚红伶说着,还是在自言自语。
我见陈嗣双眼已没了神采,十分涣散,想来是无法接受这巨变。原来他一直以为陈王是十分看重他的,原来他以为,是陈棠月使了计谋将他从东宫拉下来的。
“哈哈哈——”陈嗣突然放声大笑,仰起头来望着暗沉的天,“父王啊!嗣儿也是您的亲儿子!你何苦这般算计我!你若不要我,我不争就是了,何苦要我走到这步田地!”
陈嗣说着,两行清泪从眼角落下来。他睁着眼,呆愣愣地望着天,像是一副没了魂魄的空壳子,只剩下一具白骨架。
楚红伶不知何时也收了笑,静静地看着陈嗣,眼里半丝情绪也无。我瞧着楚红伶的模样,若是不抹上那胭脂,不点那梅花样儿,倒也是个清俊男子。
院里无声了,我觉得有些冷,身子却僵着,似乎是被无形的线给束缚着,如何也挣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