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着脸颊有些凉,他极其轻柔地为我拭去。
“那也罢了,”心底里突然涌现出无比的恨意来,“那龙纹玉佩,是我从陈嗣那里拿了去的,也是我放在陈王床榻上的…”我觉着脸颊边那温凉的手顿了顿,“陈王一条命,抵我越国京都百姓上百条命,我还觉着有些不值呢。”
我直直地看着陈棠月,言至此,竟微微地笑了起来,我想此时我是有些癫狂的模样。
“那时庄妩还在,想必你每一次都是忍着恶心与我亲近,可真真是委屈你了,”我仿佛要将这世间最最恶毒的话全数说出来,只是每说一个字,便如同往心尖上扎上一刀,“若是庄妩还在,你对我还会有几分爱怜?怕是连见都不愿见上一眼,那新王后的衣冠该是为她准备的,你往我这活人身上套什么?”
陈棠月猛的站起身子,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愤怒的模样,眼眶微微泛着红,又透出些悲恸来。
“你这般瞧不上自己么?”须臾,他道。
我闻声呆愣住了,却又听他道:“你既是受了林泽挑唆,我便即刻下旨处死林泽,”说着,他又笑了笑,让我平白觉着可怖,“左右我在你眼中原本就是这样的。”说着,陈棠月起身往殿外去。
我被他的一番话吓得呆愣住了,此时又听他要处死林泽,吓得跌下床榻,又踉跄着跑到他跟前,拉扯住他的衣袖,“你不能杀林泽!你不能杀他!”
陈棠月看着我,面如静水,我最害怕他这般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拿出母亲的绣袋,掏出里边的碎玉链子,道:“你曾说拿此物承你救命之恩,那我便要你放过林泽!”
陈棠月静静地看着我,须臾,从我手中拿过碎玉链子,猛的反手摔在地上。碎玉珠子散落一地,惊得我心尖一震,那碎玉珠子似乎颗颗如惊雷般砸在我的心上。
他终于出了殿门,再不回来。
我会隐隐觉着,是否是我做错了,可所有人都知晓的棋局,却将我一人蒙在鼓里,我那般小心翼翼地藏着我的情意和欢欣,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里!他知晓这只是一场交易,却又来亲近我,眼睁睁地看着我跌进深渊里!他有真情又如何?那不过是这棋局见无关重要的一物,最终他还是依着这早布好的棋局步步走来,走到陈王宫,走上王座!
我觉得好冷啊,也终于知晓庄妩所言的“手也冷,心也冷”是何种感受。
殿外一阵风起,吹得人心都皱了起来。
许久之后,毕安进到殿里来,带着一众宫人,拿着一金黄的玉轴卷。
“有女越氏,品行端庄,孝敬淑良……特册越氏为皇贵妃,即刻入住华英殿。钦哉。”
封妃?这是他羞辱我的方式么?我与他从今往后,便是君王与后妃的关系么?
我再控住不住呜咽起来,原来我这一生,便是注定要困在宫闱之中。我觉着所有的春光都离我远去,如坠三尺冰窖!
我觉着毕安正冷冷地看着我,不!不仅仅是毕安,还有他身后的一众宫人,他们脸上都挂着嘲讽的笑,还有桌案底下,床榻底下,角落的烛檠里,无数或是嘲笑着或是呜咽着或是放声大笑着的声音尽数向我来,争先恐后地要塞进我的耳朵里。
“啊——”我哭叫一声,眼前迅速灰暗下去,再不知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