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那些人又放开了铁钳子般的手,我支撑不住,就要栽倒在地,却一下子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熟悉的气息将我从头至尾地笼罩起来,我觉着安心极了。我见过千丰殿前的那片海棠花树,雪白的一片,就如同方才的瞧见的那般模样。他说海棠是无香的,我想,那海棠若是有香气,大约,是他身上那股清冷之气吧。
“臣拜见王上,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曦和殿霎时就响起滔天震耳的参拜声,一下子就将我从恍惚中惊醒了。
我惊得要挺起身来,却被人圈在怀抱里。
“我在。”我听见他说,是喃喃之音,只有我一人听得见,只说给我一人听。
我微微侧头,一眼便瞧见他的双眸,像是揉碎了无数温暖的光,他的眼里暖意融融,一下子化了我心底的冰寒。
“棠月…”我轻声唤他,却觉着胸口被堵塞了一般,再要开口唤他时,才微微张口,便呕出一大滩鲜血来。
他瞧见那鲜红的血腥眼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如寒冬的冰雪般,就要刺进人的肉骨中去!
他脱下外袍盖在我身上,将我抱起,一步一步,走到那王座上去。我将头埋在他怀里,那外袍将我从头到脚地裹起来,我微微睁开眼,瞧见里边的纹路,是祥云之间,龙纹的一角。原来是他的王袍啊。
“主相大人方才说什么?”我听见他问,声音如淬了寒冰一般。
玉阶底下鸦雀无声,众臣许是听出了他声音中的怒气,似乎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着。
“臣,只是担忧王上安危。”虞保恩说着,仍旧是不急不缓的语调,却听得人怒火中烧。
“你担忧孤的安危,动孤的王后做什么?”陈棠月问道,虽是平静,我却隐隐听出了语中的不耐。他似乎不大想与虞保恩再周旋。
“臣以为,王后临朝乃是对王上的威胁,自古女人不得干政…”
“是孤让王后临朝的,”陈棠月打断虞保恩的话,语中的不耐已丝毫不掩,“王后说了担忧孤的身子,你没听见么?孤的身子好了,王后便不会在临朝了,你可放心了?”
“臣只是尽臣之职责。”虞保恩缓缓道。
“你儿子立的千宗罪又从何说起?”陈棠月一字一句地质问,令虞氏一派哑口无言。
“那是小儿忧心朝政,故而那般猜测。”虞保恩言至此仍旧从容不迫,若换做一般人,早已脱掉官帽,叩头认罪了。
“你和你儿子做的事情,孤会慢慢细察,”陈棠月说着,紧了紧环着我的手,“你与虞实冒犯王后,所犯乃是欺君忤逆之罪!孤即刻撤掉你与虞实的官职,来人!将虞保恩与虞实关押至地牢,待是非分明,孤再定罪!”
我被他抱起,走下玉阶。
“臣谢主隆恩。”我听见身后虞保恩缓缓说道,语调仍是不急不缓,却已经失了锐气。
我窝在他的怀抱里,听着他的呢喃之音,像是母亲从前唱的相思调,唇舌之间,尽是萦绕的相思意。
他似乎在唤我,叫我不要入睡,只是那黑暗来得太汹涌,而我此时已经失去了所有气力,一下子就跌进那黑甜乡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