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榻上躺了三日,虞实几乎鞭鞭见骨,陈棠月见着眼里几乎要渗出血来,令擦药的女医官吓得直哆嗦,生怕一个不仔细就触了陈棠月的逆鳞。
我虽是觉着疼痛不堪,但心里原本紧绷的弦一下子松懈了下去,只觉着周身都疲软无力,那点疼痛我倒觉着暂且可以忍耐。
到第四日时,张裕生说我可以下地活动了,我这才又随着陈棠月在曦和殿的书房里批阅文书。
这几日陈棠月在在书房里格外地沉默,不止魏妤,连萧路遥来禀报政事时也是小心翼翼着的,我觉着他对着朝臣的时候,那面上似乎被覆了一层寒霜似的,半点渗不进暖意,到叫人冷得彻骨。只是对着我的时候,眼睛里除了那层柔光之外,似乎又多了些东西。
夜里他又低低地叹了一声,我自他怀里睁开眼睛,瞧见窗外的海棠花被洒上了一层白月光,有些清冷的模样。
“棠月…”我轻声唤他,听他呢喃着应了一声,“你知道我在牢中想的是什么吗?”
“想了什么?”他轻声回应我,末了又补充道,“我不会再留你一人,你不必再为此忧心。”
“我是在想,如果我再聪明一些,我再强大一些,就不会让虞保恩闯进你的王宫和殿宇,就不会让那虞保恩在曦和殿里大放厥词!”我说着,将头埋在他怀里。
“你做得很好,”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已经足够了。”
“你做的也足够了,”我抬起头来看他,露出泪痕斑驳的脸,“你能保下林家和舅舅,你让我做了陈国的王后,你还说要还给我一个盛世越国,棠月,你做的已经足够了,所以不要再觉得亏欠我。”
“越西…”他低声唤我,眉头轻蹙,轻轻拭去我面上的泪痕,低头来吻我。我瞧着他眼里溢满的疼惜,觉着心也跟着眼睛酸胀起来。
殿里渐渐起了旖旎,朦胧之中,我瞧见飘摇的芙蓉帐外,那月华似乎带着海棠的春色进到殿里来。
陈棠月见我伤口好些了,便要我随他临朝,只是前有庄毓言我是红颜祸水,后又虞保恩言我惑乱宫闱,是以,我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去前殿受着那些大臣的难堪。陈棠月倒也不勉强,将我带到殿后的屏风后,既让那些朝臣瞧不见我,又能让我清楚地听见朝臣在商议什么。
我虽不能清楚地知道他的用意,但隐约猜测道几分,这次他突然重病昏迷,朝堂的文书霎时就要将书房淹没了去,萧路遥虽然能帮着批阅一些,但毕竟无法完全取代陈棠月,魏妤虽然洞悉朝堂局势,却无法向萧路遥那般给出最佳的方案,且少部分文书又不宜交予萧路遥。我想,陈棠月大约是要让我熟悉朝堂政事,不至于在他突然昏迷时再次大乱方寸,手足无措。
只是他越是这般安排,我心里越发着急。他能让我来听政以防万一,必是对自己体内的珞香之毒没有把握。
“宣虞保恩、虞实进殿!”外边有宫人传报,一下子将我拉回神来。
“臣虞保恩、臣虞实拜见王上。”
我听见虞实的声音心里直直作呕。
“孤听闻虞实给孤立了十几宗罪状,即便其中大多乃是无稽之谈,为证清白以稳定朝堂,孤仍旧遣人细查了一番。”陈棠月淡淡道,“其一宗罪,乃是虞大人言孤谋害先王?”
“臣…”虞实有些支支吾吾,大约是知晓自己死罪难逃,也就索性不再顾虑,直言道,“王上要杀要剐,臣悉听尊便,还望王上给臣一个痛快。”
“孤在言谋害先王之事,虞实你扯到自己身上做什么?”陈棠月声音仍旧清淡,仿佛在说着一件实在无关紧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