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觉着他今日自庄毓进殿来便有些不对劲。
我正想着,那边殿门已经开了,陈棠月拿了一幅画卷来平铺在院前的石桌上,缓缓打开来。我瞧了一眼,是一幅空白的画卷,难不成他这是要作画么?
我有些呆愣,却听见他轻声道:“一时找不到彩墨了,我拿黑墨画,如何?”
我抬眼瞧他,他今日着了一身月白的袍子,在月华下更觉如玉一般。他生得好看,此时瞧着我又是微微笑着,眼里似乎也溢进月华了一般,十分明亮,像是星月都尽数到他眼中去了。
“好。”我竟瞧得呆愣了,直到他唤我,我才回过神来。
半个时辰后,他将笔轻轻一搁,舒了一口气,仿佛是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稍不留意就要出错,故而一直紧绷着心弦,直至完成了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细细地瞧着画,仿佛十分满意的模样。我瞧着他那模样也心生期冀,凑上前去也跟着瞧了瞧。
他不止将人像绘得仔细,连后边的海棠花树也绘得栩栩如生,枝叶的交错都绘得很是清晰。我瞧着画卷上那女子立在花树下,裙衫微扬,眉眼弯弯,带着些小姑娘的娇俏和天真,像是十四五岁的模样,眼里除却温柔和欢欣外,又添了如一滩春水般的情愫来。
“怎么将我绘得这样…”我轻蹙着眉头,一时间寻不到合适的词来,“这样稚嫩。”
是了,画上的我太稚嫩了,就像是十四五岁时的模样,身在越宫里,全然不理会政事,还能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就像是母亲还在长乐殿时的模样,我什么也不必理会,什么也不必去忧虑。
“你方才就是这样的。”陈棠月微微笑着道,“像你从前的模样,我很高兴,越西,”他抚上我的脸颊,认真地瞧着我,“你知道我再次遇见你时,你是什么样子么?你眼睛里一点情绪都没有,像一具空壳子,对着你的嬷嬷,你的故交旧友,你的哥哥姐姐,笑得十分难看,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很空洞,连悲恸和淒哀都没有。我当时就想,我攻下越国,是否是正确的选择…”
他渐渐没了声音,微凉的手指不住地擦着我面上斑驳的泪水。很奇怪,我觉着心里酸酸胀胀的,却又十分欢喜。
“你对那庄毓手下留情是为何?那不成还在介怀庄妩的事情?”我正在消化情绪,却突然听他这么问,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反应。
“怎么还不说话?”他胡乱擦了擦我的眼泪,抬起我的脸来直直地瞧着我。
我微微一愣,竟有些想要发笑,陈棠月,竟是因觉着我介怀庄妩之事而不高兴了。
“不是该我不高兴么,怎的你闹起脾气来了?”我笑问道。
陈棠月一愣,突然俯身将我抱起,径直朝千丰殿里去。
“那画…”
“管那画做什么?我可以给你画上一百幅,时间还长呢,我还比不上一幅画么?”我听他说着歪理,偏偏面上又是风轻云淡的模样。这还是他第一次闹脾气,我并不觉着恼,竟是有些欢喜,只是…
我瞧着那素色的帐幔层层垂落,“毕安找不着我们该着急了,明早还要上朝呢。”
“时候到了,他自然就找得到了,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他说着,将床幔放下来。
我瞧着那素白的帐幔,觉着还是芙蓉团花样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