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靖婉呆愣着,突然放声大笑,连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越西,我好糊涂啊。”越靖婉这么说,两行清泪斑驳。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越靖婉突然又笑起来,像是个真正无忧的少女,“我终于选了芍药了,没有将牡丹一同带进土里去,见着父王我得好好给他看看,非得让他夸我漂亮不可…”
越靖婉的笑声将整个景颐殿的生气全部都唤了回来。我走出殿门,毕安问我:“姑娘,王后可有交代?”
我摇摇头,道:“她已经无甚可求。”末了,却又想到了什么,“你将她的尸身带回越国时,记得告诉她母亲,在她坟前种些芍药,她不喜欢牡丹的。”
毕安闻声似乎不明所以,却还是应声称“是”。
牡丹是花中之王,芍药是花中之相,牡丹的华贵掩了芍药,芍药虽不受世人追捧,却也免俗尘之气,如今越靖婉,应是得偿所愿了。
越靖婉被带至刑场绞杀,无人相送也无人为之恸哭,陈国百姓似乎都愤怒极了,我听毕安说,长街上挤满了人,百姓争先恐后地要上前责骂这个“妖妇”,什么鸡蛋和烂菜叶子,统统砸到囚车里,短短的一段路,越靖婉走了半个时辰。
我听着心里难受,陈棠月许是瞧出来了,让毕安闭了嘴。
越靖婉同乐阳从前也不甚交好,到了陈王宫却始终互相帮扶,不论乐阳有何算计,身处在如何境地,越靖婉都尽力相帮。即便是从前最不与公主王子亲近的我,越靖婉仍旧在暗中帮扶过许多次。
我无法寻到缘由,或许就如同在野宫之时,我冒险救乐阳一样,因着这“半身血脉”所以不同。
越靖婉死后,愤怒的百姓还不肯罢休,似乎要将其挫骨扬灰才罢手。陈棠月命人将她的尸身秘密送回越国去,又给了许多银两,供她母亲后半生无忧。
越靖婉的母亲从前是越宫中最让我厌恶的宫妃,因着是侧妃出身,父王一即位,除却封了我母亲为王后外,又立即册封了已经育有一女的侧妃为四妃之首,从前听闻那侧妃在王宫里给了我母亲许多难堪,连母亲这样甚少将喜怒哀乐摆在脸上的人,见着她也不由皱眉。我也时常听闻她与母亲简直是剑拔弩张,由此,宫人基本上见着她便将那时尚且幼小的我抱着躲开,只是有几次躲不过撞见了,她倒是笑呵呵地来瞧我,说了好些话,但大多就是哄孩子的,末了又给了我几块糕点。宫人接过后一转眼就给扔进太清池去了,说是里边有不干净的东西。其实里边什么也没有,我那糕点喂过宫里不知哪家主子的猫,那猫现在还在房顶上乱窜呢。
在我的印象里,她每每带着越靖婉赴宫宴,都是极为端庄娴静的模样,半点不想宫人所传的张扬跋扈的模样。
后来年岁渐长,那侧妃渐渐就没了动静,几乎足不出户,连宫宴都甚少见着她。想来那时容华夫人风头正盛,除却那些个才入宫的新人颇有微词外,剩下的诸如这位侧妃的老人,大多都同母亲一样,避世于殿中,对着王宫里的花谢花开再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