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一阵晕厥,却又不得不强撑起身子,一边由着那小宫人将我扶到红木椅上坐着,一边提醒她不要出声,以免被前殿的人给发现了。此处在王座之后,虽然低声说话还是不大能让前殿的人给发现的,但我仍旧小心提防,唯恐被人发现,再说我惑乱宫闱。
朝堂之上许久无声,却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悲鸣来,像是夜里的呜咽之音,平白让我想起童生戏文里那些夜里出没的哀魂来。
我不知道那是秦秋雁还是秦远的哀鸣,只觉着心也跟着颤着,半点不得安宁。
“草民秦秋雁,向王上控告这位庄大人。”秦秋雁的声音缓缓响起,有些沙哑,却仍旧平稳,只是我听着,觉着那声音里透着股难言的悲恸来。
“庄大人那次来访,是与草民谈及茶叶生意之事,并未言及其它,草民更是从未说过十一殿下手中没有兵符这样的话。”
“这位虞大人,当日趁草民熟睡之时,在草民的宅子里,无论仆人还是官家,都一一屠尽,又将草民与草民的母亲挟来央都,以草民的母亲为要挟,令草民做假证,以混乱朝政。”
秦秋雁话音一落,众臣喧哗不止,陈棠月什么话也没说,任朝臣去议论猜测。虞保恩此时已经无话可说。
曦和殿周围的虞氏兵马仍旧不退,我见那白纱窗前的影子一动不动,想来是何陈棠月的兵马正与虞氏兵马相峙,虞氏的兵马进不得也退不得。
“虞保恩,你可知罪?”陈棠月淡声问道。
谁知虞保恩突然一笑,道:“知罪?王上指的是什么罪?拨乱反正之罪?辨明黑白之罪?重整朝纲之罪?”
我听到虞保恩的话心里不免一叹,果然是三朝主相,连这点漏都不让人给捡了去。他如此说,又叫人怎样治他的罪?
“是抗旨之罪,”陈棠月淡淡道,“虞保恩违抗先王旨意,屠尽秦家满门,先王言以国法处责,孤便卸了你主相之职,暂监禁于主相府,听候发落,任何人不得探视,违者就地论处。”
我听见一阵脚步声由殿外进来,“陈棠月!你莫要痴心妄想了!我虞保恩三朝为相,怎会输给你这个乳齿小儿!你且候着!”
我听见虞保恩的声音渐渐消没,想来是已经被拖远了。
“秦氏于先王有恩,于陈国有恩,如今得闻此噩耗,孤心神俱痛。特召回秦秋雁,复其原职,重回太医院。赐予秦氏家主秦远,良田万亩,黄金五石,安度余年。”
“草民…草民谢王上隆恩。”我听见秦远这么说。
秦远为保护秦家不受王室斗争的牵连,离乡十年,最终还是不能避祸。如今秦夫人已殁,以如此方式来换得陈王室对丈夫和儿子的庇佑。儿子远在央都,夫人已经故去,从前的奴仆皆下黄泉。普天之下,芸芸众生,却再无可牵挂之人。红尘尚远,天涯还在,归期何处,何处又是归栖。
“臣秦秋雁奉命为姑娘调药。”秦秋雁已换了一身官服,是我熟悉的模样,只是帽冠上的青玉变成白玉了,想是官衔进阶了。
我瞧着跟前那碗汤药,秦秋雁还记得我不喜喝苦涩的汤药,在一旁放了甜露。
我觉着气氛有些尴尬,便随口问道:“我记得秦先生从前都是放茶水的,今日怎么放了甜露来?”
“回姑娘话,家父已将茶铺都尽数转让,臣家里已经不做茶叶生意了。若是姑娘觉着这甜露不合口味,臣再为姑娘调制。”秦秋雁答着话,仍旧是不惊不喜的模样,从容如旧,我却觉着,仿佛有什么不同了。